第七章 求子(1 / 3)
第七章 求子
虽然在文艺作品里,继母总是以一种非常残酷刻毒的典型形象出现,但是平心而论,严氏进入桑家之后,商玦的日子倒是并没有比从前更难过。
生母陈氏亡故之后,商玦就是由谭氏顺便照管的,桑平当然不会理她,谭氏不是亲妈,本身又看重儿子,即使是亲生女儿也未必有多关心,更何况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夫家侄女,所以商玦经常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即使是陈氏生前,她自己在家里丝毫做不得主,陈氏本来性格温柔懦弱,桑平凶暴狠辣,更让她怕,因此只敢背着丈夫悄悄照应一下商玦,然而也不过是点滴的雨露。
严氏过门之后,当家立纪,果然有规矩多了,不管饱不饱,商玦每天能吃上三顿饭,面糊汤粥之类,除此之外,严氏对她不冷不热,视若无睹,只当没她这个人。商玦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多岁,因此不像普通的孩子那样渴望母爱父爱,况且她又有空间傍身,只要坚持到再长大一些,生存就没有严重问题,对这个“家庭”的依存度只会越来越少,而所谓的感情,很多时候是一种资源需求,解决了生存资源的问题再谈感情,还比较真实。
虽然只有两岁,然而商玦却已经开始干活儿,一般都是剥蒜剥豆子,严氏虽然嘴里不说什么,然而心中却也暗暗称奇,陈氏留下的这个拖油瓶倒真是个奇人,哪怕是最穷苦人家的孩子,虚龄三岁要让她干点活也难,这一位倒是有板有眼有条不紊,虽然有时候还显得有些笨拙,但在这个年纪已经称得上是很有模样了,可以想见将来嫁了人,烧火做饭织布缝衣都是一把好手,只可惜不知又要便宜谁家了。
桑平不富裕,家里没有小丫头可以使唤,所有事情都要自己操持,这丫头再长大几岁,只怕家里事就可以完全替手。
其实商玦比她更急,虽然她不像真正的幼童那样,出生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印下来,来到世上之后很多事情要从头学起,她自己前世的记忆全都带着,许多事情该怎么做完全明白,但是这副身体毕竟没有完全长成,手脑协调性有时候不是很好,而且力气也小,让商玦急得不要不要的。然而人体生长终究有自然规律,她的营养又不是很充足,所以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地过。
新婚的兴头儿逐渐消退,随着时间的推移,桑平的脸又渐渐阴了下来,原因无它,只因为一年多来严氏的肚子都没有丝毫动静,桑平心中焦躁,他娶严氏很大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生儿子,如今这女人的肚皮一点消息都没有,平时吃得好睡得好,一次都没有呕酸,让他慢慢地开始有点愤恨起来,不由得将严氏与自己一向看不上的陈氏作比较。
那陈氏虽然没用,只知道怕老蚣听汉子的,但毕竟成亲几个月就有了身孕,纵然连续三胎生的都是女儿,但是只要能生,就有希望后面生出儿子来,总比这样石头似的一个崽儿都下不出来的要好,要说这新媳妇倒是一派端庄的,看着有点身份,然而生不出儿子又有什么用呢?
严氏虽然表面上不显,心中也暗暗焦急,自己在蒋家几年也是没有孕,好在前夫倒是并不怎样罗唣,也曾说过若是实在生不出,将来便过继族中的男丁来继承家业养老送终,自己还能安心一些,但是这桑平却不是那样的,严氏读过几本史书,平时也听父兄讲起外面的事情,因此她嫁过来不用一个月功夫,便已经看清了桑平的为人,最是个心狠手辣不要面子的,听人说亲生女儿都下手杀了两个,残存的这个女孩儿乃是“苟全性命于桑家”。
若是再过上一两年自己生不出孩子来,他真能不顾自己的娘家,将自己给休了,到那时自己只能灰头土脸回到娘家,只怕嫁妆也要被他扣下来一部分好娶三房。自己的父亲兄弟最爱面子,又信了程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居家日常便要讲贤德,只怕到时未必会给自己出头。
因此严氏虽然平日自负颇知兴亡治乱的道理故事,识见高出周遭的女流,纵然一些男人也不及自己,然而这时到了此种困境,才发现自己那些韬略城府竟然全无用处,自己如今就像败走麦城的关羽,纵有通天的能耐也使不出,简直是四面绝境,这便是“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唯一的出路就是肚子争气,赶紧生出个孩子来,哪怕是个女孩,起码证明自己能生。
这一天家里捎信说母亲身体不太好,严氏顿时急了,晚上和桑平说了一下,第二天便买了一点东西回到娘家探望母亲。
回到从前的家,严氏顾不得感慨今昔,匆匆去了母亲的房中看视,只见母亲虽然脸色有点黄黄的,精神头儿倒还健旺,心中便有些疑影儿,母亲平日不是这样大惊小怪的人,不知到底有什么事。
果然她的母亲张氏夫人一见了她便拉住她的手,忧心地说:“孩子,你在那家里到底如何?男子汉可有说什么?别的我倒是不愁的,只是你已经嫁过去一年有余,看看便要两年了,肚子都毫无消息,娘也听说了,你如今的男人与前面那个不同,是个死要儿子的,若是你生不出来,可有的麻烦。只可惜你是再醮的,事先也不知根底,否则娘说什么也不让你嫁这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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