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5 / 9)
衝主公一揖,清了清嗓子。平心而论,柏人陶五他虽不待见,倒也算是桿
铁脊梁,临事果决、绝不手软,有股四郡士族罕见的狠厉,心计城府便不消说了,
若非眼高量狭不肯下人,未必不能结交。
讨厌柏人郡陶家的,可不止老人一个。
“你别!你开口就是一大套一大套的,净绕圈子骗人!你敢出声我就揍你!”
青年转过目光,衝他一抬下巴,咬牙切齿:
“神棍你说!我就听你的。说!”
(失算。看来,罗鋹老匹夫比我们想的更了解他!)
老人心中苦笑,犹豫片刻,终于放弃了言语矫饰,木然道:“罗鋹不会眼巴巴
看着咱们割麦,他又不是死人。咱们得分兵几处抢割,教他顾头难顾尾;来不及割
的,便一把火烧了,不能留给安原。”
安原郡的百姓久经战乱,都知道会出什么事。城外大兵带不走的,从来不会留
给他们;异族如此,东军亦若。
“我干!你们全是一伙的!”
独孤弋忍无可忍,分不清是因为火烧麦田的暴行,抑或老人在这事上也站到了
自己的对面。“割快点不行么?一回不够,分几回割不就结了?真割不完,且留与
百姓吃,犯得着这般糟蹋粮食?咱们举兵,不是要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军议最后在咆哮声中结束。主帅踢翻几案,揍了几名还想说事的幕僚,只差没
动手拆大帐……但什么也没能改变。他麾下并没有以此为乐的谋士与将领,无论制
订或执行之人,都不觉得心安理得毫无负疚。但这是必要的,一切全是为了大局,
为了打开西进的第一道关隘。
独孤弋身经百战,是出色的指挥,对抗异族每役必与,永远在兵锋的最前端;
然而其战场历练过于单一,并不适合担任大军统帅。与速度奇快、力量绝强的异族
交战,没有太过细腻的谋略空间,拼的是韧性果敢。他习惯了抵挡掠夺,从没想过
有一天居然要扮演掠夺者的角色。
众将在主帅的铁拳下伏首噤声,沈默却不代表屈从。
独孤弋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就算天地间只剩下他的嚎啕,大人的世
界也不会有一丁半点改变。这回连神棍都与他对着干了,妈的!
割麦之事就此成为定局——要不是他们小看了孩子的无理取闹的话。
愤怒的统帅离开大帐,当夜率轻骑迂迴,欲袭取并山大营以打破僵局,不幸中
罗鋹之计,兵困博罗山的古要塞蟠龙关。并山、陇头乘势开城,以犄角之势钳击黄
泥沟,东军败退,赖诸将奋勇才免于全溃。
这场被后世称为“蟠龙关大捷”的会战,堪称东军初期损失最惨、最令人尴尬
的重大挫败。是役,指挥中枢分崩离析,将令不行,大军分裂成数股,暴露了全军
意志系于独孤弋一身的缺陷。
对目光始终于东海一隅的独孤阀臣而言,“西征”本就是家主说不尽的荒唐之
一,是好高骛远,不知人臣本分、侈言逐鹿的妄念,博罗山之败恰是当头棒喝,该
及时退回领地,明哲保身,以免丢了独孤阀的累世基业;如非独孤寂独排众议,募
五百死士杀进博罗山接应,及时抢出兄长,东胜洲的历史怕于这一夜便即改写,白
马王朝无由诞生。
这场被后世称为“安原之战”的战役可说是峰迴路转,大军压境的独孤阀在漫
长的对峙后,因主帅的轻率吞下首败;而旗开得胜、几乎击溃对手的并山王也没能
笑到最后,以令人意外的形式挥别了央土大战的舞台。虽说东军最终仍成功西进,
开启了白马王朝的勋业,安原之战却改变许多事。
老人永远忘不了在危急之际,他的政敌非但阻挠营救主公,还打算拥立独孤容
接替兄长,率全军退回东海;而定王一侧则坚信老人必在独孤弋面前大肆抹黑了他
们不得不然的危机处理手段,绷紧了神经等待秋后算帐的到来。
过去,老人与陶元峥至多是互不顺眼,“龙蟠”与“凤翥”间的心结总还是有
的,但安陇战后却彻底成为彼此的眼中钉。老人多次劝主公疏远定王,独孤弋总不
听,陶元峥遂躲在“独孤容”这面大纛下厚植羽翼,引四郡士族任新朝要职,明着
拉帮结党,终成气候;干坤一掷,令老人含恨至今。
而独孤弋从那时起,就不再坚持亲任先锋,终其一生,也未再做过那样鲁莽的
战场决策——至少当老人吐出“安陇”二字时,便恍若一根看不见的鞭子,连武功
睥睨当世的太祖武皇帝亦抵受不住,满腹衝动如云烟化散,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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