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3 / 10)
一推,石盖「轧」的一声重又阖起。
便只一霎,鲜浓的肉香四溢,随着蒸腾的热气充塞厅堂。
耿照不喜羊膻,却忍不住歙动鼻翼,只觉这气息既香又浓,光用闻的便能想像那股膏融
脂润的油嫩香滑,彷佛一口咬下,软腴的肉条迎着牙尖一陷,便有无数肉汁涌出
「这这是羊肉?」他推了推日九,一脸茫然:「怎地半点膻味儿也没有?真有这种羊!」
长孙日九掐着脖颈猛吞唾沫,凄然摇头。
「你别问我。就算是我的屁股肉也认了,死都要尝尝。」
石釜陡被盖起,热腾腾的鲜味逐渐消淡,众人无不死命闻嗅,满面于思。郑师傅心痛如
绞,彷佛连骂人的力气也被抽干,频频摇头:「可惜哎,真是可惜了!」
呼老泉面无表情,哑声道:「白烧也有白烧的好处。放凉了再吃,也是滋味。」
郑师傅一愣,失落的表情稍见平復:「是么?原来也有这种吃法儿。」心想这烂烧羊肉须
趁热才软糯可口,做成凉菜难免显露羊肉自身的膻气,大违常理,却不知是什么滋味。想着
想着,心思又落到釜裏的烧羊上头,扼腕之色尽去,不觉露出一丝微笑,索性多叫上几人,
便要揭开另一具石槽。
五、六名厨工挤在三尺来宽的石槽两头,都快没落手的地方了,情况大是不妙。忽听迫:
「郑师傅,小人还有些力气,不如让我来罢。」众人讶然回头,开口的居然是耿照。
杂役们见他个头不高,又穿着执敬司特有的齐整衫袍,怎么看都不像是干粗活儿的,纷
纷讪笑:「执敬司的贼厮鸟顶屁用?」
「得了吧!小心扭了你贵少爷的贵膀!」
「一会儿压得肉泥也似,俺怕见了馋!」
「别逗了吧你!」连黄板牙杂役孙四都忍不住调侃。
耿照一言不发,走向旁边一隻盛满清水的大瓮。那瓮高约半身,圆鼓鼓的腹部足比一名
成年男子双手合围还宽,说是水缸怕也使得。他左手抓住瓮口平平提起,右手托住瓮底,好
整以暇地摸到了底部中心,左掌一松,卓臂稳稳将水瓮举至头顶;瞬间全场鸦雀无声,静得
彷佛连针尖落地都能听见。
郑师傅猛一回神,大是兴奋:「老泉头!这小子有两膀气力,让他试一试罢?」
呼老泉「嗯」的一声,指着石盖,对耿照说:「一次全掀开,面儿越大越好。」
耿照点头,放下水瓮,活动活动筋骨,抓着石盖用力一掀!
水气窜出的瞬间,呼老泉酱碗一泼,「滋!」窜起大片烧烟;原本空气裏的肉香突然一窒,
一股莫可名状的气味才又更强烈地冲上来,羊肉的鲜甜、膏脂的滑润,混合了韭菜青、腐乳
和酱油豆豉的香气,紧紧抓住众人的心思。
热气散去,槽裏置着两片对剖的羊片--就是将全羊去掉头尾四肢、从中剖成两丬的意
思--烧透的羊皮羊脂上染有一层淡淡的琥珀色,彷佛是摊成了两大片的酱烧蹄膀。
这道「棺材羊」与北方酒楼常见的筵席大菜「水晶羔蹄」相类,都是加料白烧的做法,
将洗剥干净的羊片儿用宽竹篾子撑平,就像腊鸡、腊鸭一般,特别之处在于使用传热平均的
石釜烧上一夜,烧得骨酥肉烂、膏脂俱融,煨透了的表皮胶凝如酪,锁住肉汁,入即化,毫
无羊肉的膻骚。
呼老泉起出羊片儿,反手自腰后抽出一柄柳叶长刀,拆骨卸肉,将剔下的酥烂肉条平放
在砧上,唰唰几刀,羊肉便成了若干小块,表整丁方,不住颤动的切纹间缓缓沁出蜜色肉汁,
木砧上却不怎么渗油。
「耿照从小玩惯了劈柴游戏,瞧着不禁佩服起来:「快利本一家,这几下明明不怎么快捷,
劲力却无丝毫浪费。手起刀落,肉裏的汁油未出半点,当真厉害!」心想柴是硬的,煨烂的
烧羊却软嫩不堪,难以下刀。这老泉头的刀上功夫,恐怕胜过自己千百倍。
郑师傅将羊肉分下,耿照捏着油润的肉块送入口中,一咬之下,只觉皮酥弹牙,软嫩中
仍有嚼劲,皮下的羊脂早已煨成了浆,浓厚的肉味渗入口腔,满嘴都是甘甜肥润的油香;肉
嫩筋融,入口绵化,偏又能嚼出一丝丝的肌理,口感妙不可言。
羊片在放入石釜煨烧前,已抹上生姜粉、花椒粒等佐料,老泉头趁开盖时釜压一泄、热
气上冲的当儿浇入酱汁,冷热一激,酱汁巧妙渗入烧化了的羊皮羊脂,使酱味与膏油肉汁交
融渗透,又比一般酱烧来得爽口,留住羊肉的原味。
耿照一口未尽,频频吮指,忽见长孙坐在一旁,双手揣在怀裏,面色十分阴沈,不禁皱
眉:「莫不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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