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庭院深深(3 / 3)
这漫长的炎热午后带来一种别样的安详,是增添了化工因素的闲雅情怀。
眼前的景物是如此闲散安宁,黎毓贤便不急于搭车回去,提着茶叶在路上慢慢地走,虽然是夏季,本来是草木茂盛的季节,然而这片地方还是显得有些荒凉了,并没有太多的植物,路旁栽种着几株杨树,人家院子里能够看到开放的扫帚梅,学名叫做波斯菊的,那花其实开得正热闹,然而毓贤一直不很喜欢它的那种颜色,淡淡的紫红色,显得有些陈旧,仿佛洗褪了色的绸缎。
毓贤并非是赏花必要牡丹芍药,她其实很喜欢野花,挖了一些野生的菊花、百合之类,栽植在自己时常活动的场地,另外在篱笆边种植了牵牛花,有紫色白色的牵牛花妆点,那篱笆便优美了许多,有了一点园林的色彩,然而她独独不能欣赏扫帚梅,不仅是因为这个名字颇具底层大众风格,少有超脱的意境,更是因为她实在不觉得这种花朵有什么可看,往往在那些单调贫乏的庭院中,一长就是一丛,倒也是欣欣向荣的,在这些花本身,也是有旺盛蓬勃的生命力,然而毓贤却只觉得黯淡,有一种湿漉漉的沉重。
本地有一种扑棱蛾子,灰扑扑的颜色,胖胖的肚腹,翅膀比较小,因此便飞不太高,往往夜里就能够看到它们围着台灯旋转,时代终究是前进了吧,不再是那样古老的蜡烛或者油灯,于是便少有看到“飞蛾扑火”的惨烈悲壮,起码黎毓贤已经没有那样的情怀,然而她如今却感觉自己是一只给雨水淋湿的飞蛾,想要努力振作,奈何翅膀上水汽太重,就这样潮湿沉滞地纠缠着自己,不住地把自己向下方拖去。
黎毓贤悠长地呼出一口气,明明如此明媚灿烂的场景,为何要起这些麻烦的想法?
她这时向街边看去,右边前方一幢房屋很有些特别,整齐的砖墙粉刷得雪白,两扇木门则是黑漆漆的,在日头下泛着光,虽然不是新近油漆的,然而并不陈旧,大门上方甚至有一个小小的歇山顶式木房檐,有一点像是门楼的样子,虽然看不到里面情景如何,不过只是这一道门墙,便显出端庄齐整,在这荒远边城之中,这一片贫民窟一般的地方,俨然便是“大户人家”,黎毓贤登时便感觉“庭院深深”,如此的午后,这样的庭院想来格外闲静,恍然间竟然仿佛回到了前世北平自己生长的家中,虽然并不华丽,然而很是宁静。
虽然感觉特别,不过黎毓贤却并没有驻足停留,她只是略略放慢脚步,从那一扇门前经过,又走了一段路,方才那种梦幻一般的情绪逐渐减退,猛然间一声响亮的爆炸声,“忽一声、鼙鼓揭天来,繁华歇”,将她彻底惊醒了过来,路边有人在崩苞米花,黑乎乎的金属机器,旁边一个长长的口袋。
毓贤定了定神,她注目向前面一看,发现一个人迎面而来,正是住在毓昆对面的唐秀杰,唐秀杰是卫华厂的工人,丈夫则是一小的老师,也便是毓昆的同事,毓贤虽然往来并不频繁,一个月总也有一两次,所以认得,如今毓贤的记忆力多数分拨给了人情往来,把这些牢记在心,时时理顺。
于是她便笑着对唐秀杰说道:“秀杰,也是出来上街吗?今天太阳很好,就是有点热。”
毓贤本来是等着唐秀杰和自己搭上两句话,两个人便交错而过,各自走路,哪知唐秀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便快步走了过去。
毓贤登时便感觉不对劲,此中定有隐情,下一次见了姐姐,一定要好好问一问,想来自家还不至于怎样得罪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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