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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东方寻诊完了脉,仰起脸瞥了岳君亭一眼,嫌弃嗤道:“你的徒弟,你自己不会看?问我做什么。”

令狐羽心下还正偷笑这东方代教主跟猫舌头上长了倒刺一样,就听见他师父岳君亭坦然接了一句:“论诊脉疗伤的本事我一向不如你,你既已回来了,自然是要问你。”

师父如是说时,还好自然地把一只手不轻不重按在东方寻肩头。

这装似无意的动作何其亲昵。瞧得令狐羽脸都不由自主红了,差点又一口老血当场喷出来,赶紧假装自己是因为伤势气短,捂着嘴埋着脸拼命咳嗽。

他以前也没亲眼见过他师父跟东方寻在一起相处时是什么模样,只见师父当年思念七师叔是何等伤怀,觉得师父用情至深旁人无法揣测,而今总算是亲眼见过了,顿时觉得任遥埋怨他师父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他师父这个人,庄严肃穆时诚然是谦谦君子,面无表情耍起小心机小手段来也当真是城府极深,相比之下,东方代教主一点心思全挂在脸上含在齿间,根本不是对手。

令狐羽忍不住偷眼去瞧东方寻,果然见东方代教主脸色微微变幻,眼神已不自在起来。他见东方寻肩头一耸就起身甩开他师父那只手,还以为东方代教主又少不了要讽刺几句,谁知那东方寻盯住他师父看了好一会儿,竟就只“哼”了一声,憋出一句:“……谁答应你回来了?”

而他师父听了这么一句,也不说别的,就默认了一样扯起唇角笑了。

他自七岁时起跟了师父这么多年,能见到师父笑的时候也屈指可数。

然而师父竟然在此时此刻,还是当着他们这些小辈的面,因为跟东方代教主拌嘴笑了。

瞬间,令狐羽觉得他没被心口那一剑戳死怕是也要咳死在此了。

东方寻还不依不饶地站着,唤了任遥一声道:“遥儿,跟我走。”

任遥一心扑在令狐羽身上,见令狐羽时不时就忍不住咳嗽,似乎伤势很重的模样,满眼焦急关切,根本不晓得这两位长辈到底在搞什么鬼,听见东方寻唤他,头都没转一下就道:“羽哥伤还没好,我不走,我要留下照顾羽哥。”

自己含辛茹苦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心也飞到别人那里去了,不再对自己言听计从也就罢了,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一口回绝得这么干脆……东方寻脸都黑了,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僵在原地瞪着任遥。

岳君亭似早有意料,见状便把东方寻又重新按回坐凳上,开口:“羽儿,鸣鹿,见过你们七师叔。”

岳鸣鹿被父亲责令等在一旁,只能眼巴巴看着最心爱的大师兄和别人眉目传情,而自己的爹亲不但不向着自己,甚至还当自己不存在一样也在跟别人“眉目传情”……岳鸣鹿只觉得自己俨然已是个被遗弃的孤儿了,正是憋屈又哀怨,好不容易听见父亲唤自己,竟是要他认那魔教代教主做“师叔”,当即再也忍不住了,脱口而出:“爹,他……他可是——”

少年人最是无畏,怒意炽烈如火。

“鸣鹿!”

令狐羽唯恐小师弟脾气上来了又要闯祸,连忙出声将话拦下来。

“弟子令狐羽携师弟鸣鹿,见过七师叔。”

他转脸恭恭敬敬向东方寻行了个礼,只是因为身上伤口未愈,做不得太大的动作,才欠身就被任遥按住了。

可惜岳鸣鹿偏偏是不领情。

“反正我不叫!我不承认!我西岳太华是天下第一的名门正宗,岂可与邪魔外道为伍!”

少年倔强,心直口快,固执仰着脸。

“鸣鹿……”令狐羽原本还想劝。

但这一次,东方寻竟反而不生气了。

他挑眉盯住那个执拗的太华少年看了一会儿,仿佛是在那样的眉眼与骄傲中寻找一点熟悉却已逝去的痕迹,末了只得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一点陈年旧事,你是要亲口说与他们知道,还是我替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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