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明 冷簌簌旧事如落雪 暖融融冬日帐中香(1 / 4)
冬季行军毕竟不便,陈军连下数城,恰值新年将至,陈松下令在潞城以南的奉阳城休整,同时调拨粮草,为开年的战事做准备。
陈松从辰时起就在议事,连午膳都没来得及吃,回到临时府邸的时候已然日昳。明日便是除夕,钟砚之已经着人将年节之物备齐,顾虑到刘昭也住在里头,屋里伺候的只留了几个知根知底的小厮,空荡荡的庭院里只有两个亲兵在扫雪,顺带着守个内门。
刘昭小产后连着落了半月有余的红,恶露尽了没几日,又随军奔波,所以到了城中便深居简出,也有些避讳自己身份的意思。陈松进了里屋,烧得热腾腾的地龙烘得人面皮发干,刘昭却仍衣衫齐整,端坐在榻上看书。
“怎么这时候沐浴?等我回来帮你不是更好。”陈松摸过他湿润的发丝,随手拿了一块柔软的干布替他擦拭,“你又不肯别人近身,这时节受了风可不是小事。”
刘昭放松了身体,仰着头让陈松帮他一点点擦干头发,“身上发了汗,洗一下舒服。”
“是不是又快到晌午才起?吃睡都不按时,又要头疼了。明日是除夕了,下午我留在这里。”陈松擦好了他的头发,与他并肩坐着,唤人去备膳,“殿下午间吃的什么,要不和我在一起吃点?”
“不用。”刘昭懒懒的,“没什么事情要想,我哪里会头疼。风衍他们都不敢讲京中的事情与我听,我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你不是让我休息吗。”
“随你。”陈松把刘昭搂过来,觉得这人肩胛仍是瘦得硌手,心里一痛,却不敢显露在脸上,“其实也没什么事,穆氏初登大统,只顾着收拢人心。太傅贺岚替他压着,新君和文士们不至于有太激烈的冲突。何况原本已经递折子辞官的张氏子也回头替他办事了,至少正月里还算得上安稳。”
刘昭闭着眼睛,薄薄的眼睑上可以见到细细的青色血管。陈松总是很难判断他的状态,不知道刘昭是在忍痛还是在小憩。
以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刘昭自然喜怒不形于色,但在陈松面前总是不同。他那些脆弱的、骄傲的、温柔的感情总是会揭开一角让陈松看见,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他们总是不同的。
刚刚带着刘昭行军的时候,有一夜陈松迷糊间,竟摸了一手的湿气。他瞬间就清醒了,发现刘昭遍体冷汗,微微蜷缩着睡在床边上,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阿昭?你怎么了?”陈松急忙叫风衍来,“你怎么不叫我?”
刘昭移开眼睛,虚弱地蜷缩着,直到风衍替他诊脉,才小声说,“痛。”
这使得陈松在接下来的数日都不敢睡熟,时刻盯着刘昭的情况——他没办法再要求刘昭对他敞开一切,一开始他得到的太多了,甚至忘了有些事情原本就是奢望。
饭菜很快就来了,简单的一荤一素,吃起来倒是有家常味道。陈松唤风衍进来给刘昭诊脉,闲聊似的说道,“穆尚真启用张钰,把原本藏着掖着的那点挪用库银、贪墨攀附的事儿挑掉了不少,只是手段没你那时候酷厉。他声称你被自己的旧属就走的时候就死了,对群臣说这是你下属的忠义之举,有违国法却情有可原。”
刘昭撑着额头听着,仿佛讲的不是他自己的事。
“姓穆的不是一直诋毁你,借此抬高自己吗?怎么这回现成的罪名反而不给你戴了?”陈松夹了一筷子菜,冷笑道,“你昔日对他倒是纵容,他不会是到这时候忽然想还了吧。”
风衍看好了脉,刘昭收回手,淡淡道,“他不会还给我立了个衣冠冢吧?”
风衍看了一眼陈松,陈松便道,“你倒是了解穆尚真。没错,他说淑仁皇后慈爱,恐不忍你无人供奉。阿昭,我却不明白,为什么你从前对穆家那么好?”
刘昭笑而不答,陈松便摇摇头,摸摸他的腕骨,对风衍叹道,“你别看我,你家主子在那儿坐着呢。你们主子整日虽没什么精神,也轮不到你们来决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作主张瞒着他,到头来还是让他为难。”
风衍顿了顿,垂首道,“是。”
“风衍,太后如何了?”刘昭缓声道,“洛大人已经去了吧,太后呢?”
“风卓安顿好那一位,就得到了太后自缢的消息。洛大人与穆贼当堂对质,碰柱而逝了。”风衍跪在刘昭脚边,沉声道,“请殿下节哀。”
“嗯。”刘昭平静地说,“我知道了,退下吧。”
风衍再扣而退,风卓从屋顶下来,在门口行了礼,和哥哥一同退出去。偌大的卧房安静下来,刘昭重新靠在榻上,捡起刚刚那本书来看。
陈松吃饱了,搁下筷子,也不叫人来收,只是把桌子推远了些,漱了口,回过身来坐在刘昭跟前,叹息道,“别生气了,我不该越过你提点风衍。可是你也看见了,他们两兄弟原是因为忧心你的身子,怕你劳神。”
刘昭手里的书翻过了一页。
陈松无法,唤人来收了杯盘,自己过来按住刘昭的手,狭长的凤眼耷拉下来,软声道,“殿下,我也就这几日有些空闲,我陪殿下过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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