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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了一会儿,我推开亨特,从地上站起来,再一次尝试把他拖上楼去,但很快,还没走到一半,我就彻底放弃了这个计划。随后事情开始重演:我原地把亨特放下,自己上二楼去,只不过这一次是把绳子从房梁上解下来;而他再也不会逃跑了。

我坐在椅子上穿好鞋,把椅子搬回原来的位置,走下楼,开门出去看了一眼,四下无人,于是我拖着亨特回到我自己家,走之前没忘记关上门,用他口袋里的钥匙锁上。

亨特的皮肤仍然柔软,关节也可以活动,只是失去了人的体温。我把他放进后备箱,他的大高个子使小小的后备箱显得很拥挤,我扶着后备箱盖子凝视着他,这恐怕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亨特维持着一个蜷缩侧卧的姿势,像胎儿在羊水里;生和死本来就许多共通之处。我感到宽慰和满足,哪怕只是这样看着,什么也不做。

良久,我放下后盖,发出一声轻响。

**

西里安见到我的时候露出了很明显的吃惊的表情。他打开后备箱,看看我,又看看里面的亨特。“我见过这个人,”他问,“是你杀了他吗?”

我想了一会儿,说:“是的。”

他的吃惊在片刻后消散了,甚至当着我的面开始走神,一动不动,好像在看着很远的某个地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没得到回应,手足无措地呆站了一会儿,想着等也是等,干脆靠在车上点了支烟。烟燃到一半,他突然回过神来,对我说:“走吧。”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很好奇刚才是怎么回事,但这其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知道也没什么好处。既然这样,就不问了。

我们驾车前往医院,经过简短的交接,亨特的尸体被那些陌生的医学生抬走。

我上学的时候也曾上过解剖课,我们手下大多是一些无名弃尸,妓女或者流浪汉;有时还有一些猜不出来路,看相貌衣着,似乎不应当横死街头无人认领的,现在想来,也许就像亨特这样。

我想象到他孤零零躺在手术台上,周围挤满半是恐惧、半是跃跃欲试的学生。他们会谈论他的红发,在练习结束之后,也许就是吃午饭的时候,还会再次提到他,说他:“没什么脂肪,很容易解剖。”然后他会被遗忘,像以往所有用过了的人体那样。

“噢,也许不应该这样做的,”我喃喃地说,“我们……”

西里安把钱平均分成两份,其中一叠放在我手里。

“该走了。”他说。

然后我们返回西里安家,他像上次一样帮我把后备箱擦洗干净,“这样就行了。”他说,盖上后备箱盖子,看着我,手里提着抹布。他的态度其实没有什么转变,可是我感觉不太好,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他没有邀请我进屋去喝杯咖啡,而且眼神似乎也更冷漠了,他看着我,好像在看着随便哪个陌生人。我还是希望西里安像原来那样温柔地注视我。

“我能进去喝杯水吗?”我主动问。

西里安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是不是我太过敏感了?我靠在流理台上,捧着他给我的热咖啡,无名的焦躁涌上心头。

“你能吻我一下吗?”我问。

“为什么?”西里安反问。我给不出理由,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动作要什么理由。但我明白我被拒绝了。

“为什么?”我也反问他,“明明探长的尸体你照收不误。”

西里安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怜悯,那种神色就好像成人低头看着一个什么也不理解的孩子。“他们不一样,苏伊。这个红头发的年轻人并不是个坏人。”

他说完就转身走开,默默地,也许正在做一些细碎的、只是为了远离我而做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说,西里安真的很温柔。也许他生气了,但他没有发火,声音也没有提高一分;也许他想我赶紧离开,甚至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进门,可我还在这里,没有明确的逐客令。

我捧着杯子,小小的玻璃杯在手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发出苦涩的咖啡的气味。一个走神的瞬间,它不知为何突然脱手砸在地上,碎片迸裂,半透明的黑咖啡流了一地,西里安在客厅那里,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对不起,我……”我语无伦次地说,蹲下去用手捡起玻璃的残片扔进垃圾桶,指腹和手心很快就被划破了,并不是不痛,只是可耻的感觉催促着我尽快收拾好残局。捡起了较大的碎片,还有一些细碎的只能在地上徒手去摸,手指拂过的地面留下淡淡的红痕。为什么我好像总是在反复地收拾那些无穷无尽的狼藉?我经历的一切会有结束的时候吗?这两个问题一直在脑子里徘徊,心跳不断加快,很快我就什么也想不了了。我感到窒息,不停地大口喘气也没能缓解,伴随着出汗和心悸;紧接着我就发现自己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呼吸,急促地呼出而没有吸入空气,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我开始耳鸣,满脸都是眼泪。我用手捂住口鼻,双手不断地颤抖,过了一会儿,有人强掰开我的手,将一只纸袋捂在我脸上,呼——吸。呼吸,呼——吸。他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我知道他是西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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