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入秋后，京城时常要下雨。

殿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院子里种的芭蕉上。姑姑宋容佳伴着冷风走进来，抬头瞧了一眼坐在书案前的李裕枝，转身将大门关上。

李裕枝拿着毛笔的手一顿，继而继续练文章。

“殿下。”姑姑宋容佳行至他身旁，“时候到了。”

李裕枝停笔，看着纸上写得龙飞凤舞的字——蛰伏以待春，眼里没有一丝波澜，“离春不远了，姑姑放心。还有，那几个离渊宫派来的奴婢不必打发了，让她们继续为离渊宫的太子传信。”

“是。”

“过些日子我便会去练兵场——”

过了会儿，见宋容佳还不走，李裕枝偏头看她，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便问：“姑姑可还有事？”

宋容佳道：“恕老奴多嘴——殿下离那个丫头太近了。”

本来便是掩人耳目才将那丫头从鸾红殿要来，如今殿下是对她百分疼爱，要啥给啥，真是超出计划之外。

窗外的雨势大了些，天色昏沉。

“我知道了，姑姑。”他道。

……

青珂本来是待在李裕枝身旁帮他研墨，后来怕李裕枝口渴，便转身去烧了壶水，给他泡了一壶茶。

回来后，便见李裕枝看着桌上的一张纸，一脸眉目清秀，眼里还透着一股认真。

待凑近了些，青珂才得以看清那张纸上写的字，心跳顿时漏一拍——

上面写的是青珂。

她的名字。

字迹行云流水，遒劲有力。

李裕枝察觉到青珂倒水动作一顿，便侧头问她：“你识得字？”

青珂这才红着脸回道：“认得一些的。”

先前于鸾红殿便翻来覆去读那些姑姑发给她们的规章校本便识得一些最基本的书面文字。

“会不会写？”

青珂却摇了摇头，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总归是没资格读书的。

“你把茶水放下吧，我来教你。”李裕枝道。

青珂惶恐，“殿下。”

“教你写你自己的名字。”

“好。”青珂这才按照李裕枝说的坐下，李裕枝便坐在青珂后面，伸手握着青珂柔弱无骨的右手，教她握笔的正确姿势以及写字的方法。

李裕枝的脑袋靠得很近，就在耳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数喷洒在青珂的脸颊边，搞得青珂耳朵泛红，内心慌张。

但她学得很认真，李裕枝教的每一笔每一画她都牢记在心。

就这样，时间过得很快，马上便到了习武的时间。

今日是习弓箭。

青珂跑去里屋拿弓箭，那弓箭便挂在墙上，经由阳光照射，发出冷冷的光。

庭院里有箭靶，李裕枝平时便在此地练习射箭。

但今天李裕枝貌似教她教上瘾了，待她将弓箭拿来便又道:"我觉得平时那般练习着实有些无聊。"

青珂有些不明所以，歪着头看他，继而又想到每天都对着一个靶子练习却是有些无聊，便恍然大悟，“奴婢这就去拿水果来。”

“拿水果作甚？”李裕枝问道。

“殿下不是觉着无聊吗？奴婢前去拿个苹果当您的靶子。”

李裕枝又好笑道：“然后让你拿着，我来射？”

“殿下，这......”

看到青珂有些为难，李裕枝也不逗她了，只是道：“我教你习弓？”

“殿下为什么对奴婢这么好？”青珂有些过意不去，明明她只是个奴婢，可是殿下却尽力给她最好的，她恐无福消受。

李裕枝不答，只是叫青珂拿好弓，自己在后边引导着她。

青珂按李裕枝说的步骤慢慢来，先是搭箭，拉弓，再是瞄准靶子，李裕枝的声音在她的耳后响起，是清润的少年音，一个晃神，箭离弦，咻地一声，正中靶心。

“好厉害。”青珂侧头去看着李裕枝，眼里亮晶晶的。

她的眼里是一种由衷的赞美，李裕枝被这一眼瞧得心神晃荡。

又拿了一支箭上来，这次青珂聚精会神盯着靶子，不敢大声呼吸。

下一秒，李裕枝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今晚吃鸽子肉。”

本来快要离弦的箭在下一刻又掉转了方向朝左上角的天空飞去。

一只灰色的鸽子便从树上掉了下来，鸽子身上插了一支箭。

青珂有些缓不过神来，本来要射靶的箭此刻却射中了一只鸟，还是从树上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射下来的！

殿下真是太厉害了。

夜晚。

李裕枝又作噩梦了。

他梦到他去到湖边，然后被推下了湖里。

是谁？

沉沉浮浮间，透过冰冷的水面，李裕枝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站在湖边，就是他，他用他的双手将李裕枝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