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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害怕有什么东西会超出计划,更害怕控制不住自己。

周沉坐在驾驶座上,看见副驾驶的赵棠鸢坐得远远的,紧紧挨着门边,脑袋也撇向窗外。他更加烦闷,想从车边的小盒子里找烟来抽,手刚触到烟盒又放下了,医生刚才的叮嘱还言犹在耳。

喉咙干涩,郁郁无法纾解。

他不愿意再往边上瞧,收回目光,发动车子。

把她送回哪?学校?澜庭?

周沉素来果决的大脑此时竟然无法思考。

最后还是赵棠鸢开口说:把我送回学校吧。

冷静下来之后,她决定及时止损。

周沉没说话,却打了反向盘,车子往沪师的方向开。

回到学校,赵棠鸢解开安全带,却没有马上下车。

她敛下眼,声音低沉:我们能不能提前结束。

环境安静,把她的声音突显得尤为清晰。

周沉捏紧方向盘,眼睛直直盯着前窗的景象,路灯将梧桐树的枝干拖出诡谲的影子。

她连剩下的几个月都不愿意等了。

从前周沉尚且能告诉自己,感情是能慢慢培养的,他也分明在赵棠鸢身上看到了一点对自己的依赖。

或许是他的错觉吧,他头一次怀疑自己。

今天赵棠鸢能毫不留情地说出要把孩子打了,美名其曰是不想给他添麻烦,实际上呢?是她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对谁都狠心,对她自己是,对他更是。

周沉的眼底猩红一片,但是赵棠鸢始终低着头没有看他,更没有机会发现他眼底的情绪。

她以为自己还要再说些什么才能说服他,却没想到,下一秒,她听见他的声音。

好。

简短的、干脆的一个字,一如他果决的风格。

答应得太爽快,连赵棠鸢都有些恍惚。

明明是她一直期盼的事情,为什么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也无法体会到高兴的感觉?

赵棠鸢嗓子有些哑,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周沉任由她沉默着。

如果她能立刻说她反悔了,他肯定会把她抓回澜庭,丢到他们那张日夜翻滚的床上,狠狠惩罚她,让她体会到自己的愤怒,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说出这些让人生气的话。

如果她反悔了,他就原谅她。

压抑的车厢里,周沉咬着牙,等着她出声。

身边终于发出一点动静,却是赵棠鸢按下了车门内侧的把手。

周先生,她说。谢谢你对我的所有帮助。

再见。这是赵棠鸢的告别。

周沉并无应答。

最终她还是没有转过头看他一眼,毫不留情地下车、关上车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沉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入夜色中,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嗓子里漫着血腥气,连呼吸也是沉重的,只能呼出灼热的气体,却无法吸进氧气。

五感六觉,从他的四肢百骸里一点一点抽离。

他连路灯的光芒也察觉不到了,整个人连同这辆小小的车子,被埋在浓郁的夜色底下。

连挣扎都忘记。

又或是,从来没给他挣扎的机会。

**

赵棠鸢回到寝室里的时候,脸色惨白,吓了齐乐乐和梁旋一跳。

她被她们簇拥着坐到椅子上,齐乐乐问她:你不是去约会了么?怎么回来了?脸色还这么难看?

约会?

赵棠鸢眼神动了动。

对,本来今晚周沉是带她去约会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切一切这么快就结束了。

短短一晚,却如历经百年,像是乘着小舟在翻涌的海浪上漂浮,身体飘忽,连灵魂也大起大落的。

赵棠鸢朝她们露出一个笑:没什么事,就是刚才吹了点冷风,有点感冒。我先去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她避开她们的眼睛,像是逃避一般,拿着衣物进了厕所。

齐乐乐还想问什么,被梁旋快速地抓住了手,示意她别说了。

这还是她们头一次看见这样的赵棠鸢,素来理智沉稳的她,也有这样慌乱的时候。

温热的流水淋在赵棠鸢身上,她机械性地往身上涂抹沐浴露。

水雾慢慢升腾,模糊了眼前一切景象。

她清醒之后,突然开始唾弃这样的自己,明明是她提出的,现在又来难过什么?

她不允许自己有这样悲春伤秋的情绪,说出的话不可以收回,她也不能再回头。

人类的所有喜怒哀乐都来自于大脑,人类是可以控制自己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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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话来自:人类应该懂得,我们的喜、怒、哀、乐不是来自于别处,而是来自大脑。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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