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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狭路(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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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进站是午后三四点,雨渐渐停了, 这种夏天的小雨在上海或许还能兴风作浪, 到了南京简直毫无效力, 太阳出来, 地上全干了, 剩下一缕残魂的蒸汽在空气里冒烟。

求岳跳进这股半湿不干的热浪, 感觉十分亲切, 南京过了八十年也还是大火炉,对外地人来说是煎熬,对本地人来说,这热是能热出一股乡愁的。

下车就见周裕在月台等着。

因为先前给家里打了电话,所以彼此消息都通,只是厂里的事情没大过问, 权当是给大家放个暑假。屈指算算, 来上海十来天了, 金总心里还惦记着那船棉花, 见面便问周裕:“齐叔叔回来没有?”

周裕知道白小爷拜了姚玉芙为师, 本想说两句喜悦话儿奉承少爷,此时见问, 脸就有点皱巴巴的苦相:“别提了, 您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求岳心中一惊。

“棉花出事了?!”

“棉花倒是没事, 已经卸船进仓了。”周裕给他打开车门,又从车前头拿了一瓮酸梅汤,递给少爷。

汤是镇在冰盒子里的, 小小一个粗瓷圆钵,里面的汤盅更小,放在手掌心里像朵小莲花,揭开是深红乌亮的一盏汤,冒着冷气,上面浮了几朵桂花蕊。深红浅黄,很清凉明快的颜色。少是因为酸梅收敛,不能大饮,所以冰镇这样浓浓的一小盏,足够镇静解暑。

剩下的碎冰就开着瓷钵,让它取凉,这个时代已经不用藏冰了,冰是制冰厂售卖的,大块买回去,自己敲碎了用。闻闻不像江水的味道,倒像井水,透出一点青苔的清新气味。

周裕开着车道:“齐管家押船到了河南,谁知道那边闹剿匪,车船都被截住,一艘艘一辆辆地审查。中间发生多少事情,一句话也难说清,总之齐管家头给打破了,大夏天的,落水伤风,前几日才捱到家,押着船到岸就昏死了。”

求岳听得心惊肉跳:“现在怎么样?”

“不妨事、不妨事。”周裕宽慰道:“住花园那个陶家的三少奶奶,跑去叫了陶三爷和郑博士来,打针吃药,已经醒了。在家养养就没事了。”

他说的是尹秀薇和陶嵘峻。秀薇还是很麻利的,家里幸亏有她和嵘峻。

求岳放了心,低头啜了一口汤,嗷地一声嚎道:“我日了狗啊……怎么这么酸的?”金总怒道:“谁做的?!”

“啊?我接了电话,叫柳艳照着做的。”

“不是,柳婶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抗议方式这么迂回的吗?!”

牙缝都炸了,加上冰,简直酷爽。

周叔惊悚地回头看看:“这么酸?”

“不然呢?!”

周叔耐心道:“酸点儿对身体好。”

金总怒道:“老子又没怀孕吃这么酸干鸟?我就是吃辣鸡食品、不喝水,也比这个鬼东西强啊?”

周叔:“这小爷吩咐的。”

金总:“……真甜。”

原来露生冒雨送他回来,便给周叔打了个电话,怕一路上火车热出毛病,叫周裕备了梅子汤带上,千叮咛万嘱咐,撒什么桂花、用什么器皿,都嘱咐到了。

“怪道小爷特意嘱咐,不放糖,选新酿的酸梅子,就怕糖放甜了您要一碗接一碗。”周裕在前头乐道:“这个东西少吃一点是消暑的,吃多了毒火烧着心。”

求岳看看手上的汤盏,碧青的一朵玻璃釉,是露生的品味,再看那个粗瓷的罐子,里面清香扑鼻,周裕见他伸头探望,解释说:“这也是小爷交待的,冰里头搀的菊花脑。”

金总看着罐子傻笑。

“小爷说他人在梅先生家里,打了这个电话,以后就不打了,免得教梅先生觉得他心不在焉。让告诉少爷保重身体,不要挂念。”

金总心里真鸡儿甜,把个酸倒牙的汤喝得津津有味,笑着说:“知道了。”又问:“还有什么别的话?”

“还有……还有就没什么了。”周叔茫然道:“说什么把酸吃尽了,回味就是甜——没大听懂。”

金总:“……嘻嘻。”

你懂个屁。

这个时代没有微信和企鹅,但仍然有一千种温柔缱绻的方式,供分隔两地的情人吐纳相思。

感谢露生是个精致男孩,他精致的习性现在像是一片皎洁的月光,太阳落下去了,月亮还照着求岳的生活,衣也是相思,食也是相思,衣食住行都藏着对生活绵密的、热切的希望。

那是一种无声胜有声的、爱情的余韵,也像是热恋的前奏的序曲。

回来家里,先去看齐松义。齐松义在藏书楼下的小房间里躺着,这屋子原本是供丫鬟们上夜的,夜里主人楼上看书,丫鬟们在下面坐着,等伺候茶水。因此上面的房间通风、也敞亮,底下这间就不大见光,空气也不好。

齐松义昏睡在榻上,头上还裹着纱布。

金总原本挺雷他的,只是从来没见过他这等虚弱憔悴的模样,看看屋子,发脾气了:“你们脑子是给门夹了一年?还是灌点儿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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