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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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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起棺的时辰到了。雪白的命纸灵幡好似飘扬的旗帜,在渐渐暗沉的风中摇曳着。两个哥哥高高举起雪白的瓷盆,用力砸在了地上。碎瓷四溅,她带着女儿站得远远的,明明是自己的父亲的丧事,却漠然得像个陌生的宾客。

起棺了。黑色的棺材被八个身穿白衣的男人架着,晃晃悠悠地朝田间走去。天上不知何时开始,稀稀拉拉地下起了雨,她的嫂子们站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念叨着“吉兆”“喜丧”“老天爷有眼了”。

祖坟越来越近,所有记忆中曾经鲜活过的那些在廖家村生活过的人,如今都老老实实地躺在眼前那一只只鼓起的土黄色的馒头里。

廖小妹茫然地一步步地走在越来越泥泞的田埂间,女儿却突然清脆地出声问:“妈,那是什么?”

廖小妹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嫂子却一把捂住了女儿的眼睛:“别去看,那不好!”

有人低低地笑起来:“……这闹鬼的东西,你这看了,当心晚上做噩梦。”

女儿吓得浑身发抖,紧紧贴在她的身边,廖小妹却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那个“闹鬼的东西”。

还能有什么呢?还能是谁呢?

二十年前无辜惨死的廖花儿,鲜活的肉体化作了满地的血迹,又变成了森森白骨。

如今那森森白骨,被一串铜钱剑从天灵盖穿了下来,死死地钉在厚厚的桃木板上,就曝露在祖坟的入口,仿佛廖家百余年来忠贞的守灵人。

廖小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天的情形。

她推开门,廖四福的尸体就横躺在入屋的堂口。廖花儿白皙娇美的面孔上血迹斑斑,原本圆滚滚的后脑塌陷了一半。

可她却还没有死透,嘴唇翕动,眼神满是哀求,死死地望着廖小妹。

“救救我……”喑哑的声音,暗含了无限的哀痛。

廖小妹惊慌失措,一边喊人,一边叫:“花儿姐姐,你等等我,我这就找人来救你!我这就找人!”

廖花儿仍然死死地看着她,漂亮的大眼睛里缓缓落下一滴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廖……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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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小妹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 拉大锯(七)

廖小妹永远也想不明白,是不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有良心,所以才只有她一个人受良心难安的折磨?

当那些流言蜚语或许有心或许无意地流传出去,当廖家祖坟前偶尔会有隔壁京陵村的人经过,在见到挎着竹篮的她的时候招手,问:“小妹,你们村里那个死了的女的是不是埋在这里?”

她抬起头看那些人,为首的那个大约三十多岁,小的几个人却不过十几岁。他们的口吻满是猎奇,他们的眼神充斥着不怀好意的探究,好像那里躺着的不过是一个值钱的古董……

廖小妹鼓起勇气告诉了母亲,穷苦的妇人深深皱起眉头,拍了下女儿的肩膀,威胁道:“那是京陵村过来的混混!你还敢跟他们说话!想像廖花儿一样死么?”

母亲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不久前凤县和留坝的那场泥石流,幸存的村民是如何从大山里走出来,在勉县重新修建了家园。

“那些遭了灾的流民,杀人放火、车匪路霸,什么都做得出来!以后见了他们,可得躲远点!”

那他们站在花儿姐姐的坟前又是做什么呢?

廖小妹想问,却只能在母亲一句接一句的责怪声中变得越来越沉默。

她回家的时候宁愿绕远路,也不愿从祖坟前的田埂经过,好像只要这样做,廖花儿临死前的那双眼睛就会在她的记忆里渐渐淡忘。

可是还没等到伤痕淡去的那天,廖小妹先等来了隔壁张家村哭天抢地的村民们。

为首的妇人身段圆润,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在田埂上。他们哀嚎着,怒骂着,身上穿着白色的孝服,手里举着黑色的灵幡。有人吹着唢呐,有人敲锣打鼓,唱着分不清是喜还是哀的丧乐,队伍的最后走着一个打扮怪异的中年男人——他穿着土黄色的道士服,脸颊瘦削,眉目阴森,身后那把铜钱串成的长剑泛起暗红的光芒。

天空上渐渐落下小雨。

男人们手里拿着铁锹和头,女人们一路撒着糯米和绿豆,廖家村的老村长,廖小妹的父亲,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身旁,神情沉重,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廖小妹的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想冲过去,却被母亲一把拦住了。

“找死吗?你现在冲过去想干什么?”母亲死死地抱着她的腰,捂住她的嘴巴。

廖小妹拼命地挣扎:“他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往祖坟那边走?是不是你们又乱嚼舌根子,说什么闹鬼的事?他们是不是准备挖花儿姐姐的坟?”

她太瘦太小了,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从母亲钢铁般的手臂里挣脱。

她的母亲渐渐没有了耐心,狠狠地攥住她的头发向后扯,低声吼道:“听好了!隔壁张家村里死了好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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