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1 / 2)
当时只道是寻常
关山听见了,急忙松开手,带血的刀坠下,王爷,殿下,小人一时失手,伤了冯大人,小人该死!他扬起手,用力扇着耳光。
一旁的冯云景心中不悦,若不是不能暴露太多,哪能轮到他惺惺作态。
六弟,你看他也知错了,想必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追究吧?
李烜不愿听他多言,小跑到台上,伸出手想扶她,冯云景却摇摇头,殿下千金之躯,怎敢劳烦。她撑着站起,瘦白的手指按在伤处转眼便染上褚色,因流血过多,面色苍白。
二哥,今日之事,臣弟铭记于心。李烜转身朝他行礼,臣弟,告退。
冯云景也撑着向李烆所在行礼后,方跟着李烜离开了校场。李烆扫过他们离去的身影,又转回台上,关山瑟瑟发抖,一旁冯云景站立之处,红色的血液积成小滩,他脸色愈发不好,骨头还挺硬。
回到泽芳殿,李烜急声道,召太医!
殿下,不必。冯云景赶忙制止。为何?你流了好多好多血。李烜不敢看她的伤处。
殿下,这伤看着唬人,其实只是皮肉之伤,卑职自行处理便可。她眼前逐渐发黑。
宫中太医医术高超,你不必担心。李烜看她越发虚弱,心中焦急。
殿下!冯云景无力跪下,卑职有不能言说的苦衷,请殿下体谅。李烜被她惊吓,连忙搀扶着她,好,好,依你所言。
谢过殿下。冯云景勉强撑着自己,卑职,先行告退。
眼见她慢慢离开,李烜不由得抓住门,手上黏腻湿滑,猩红一片,他几步走到金鱼缸前,将手伸入其中,用力搓洗,血色晕染开,他抬起手,只剩点点水珠。倒映在粉色水面的面容被层层波澜扭曲得如同罗刹恶鬼。
冯云景回了房,拿出药箱,脱去外衣,肩上皮肉绽开,深达寸余。她拿出药,先倒了半瓶在伤处,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咬着手掌,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待疼痛平息几分,冯云景咬住干净的棉纱,捏着银针,一针一针将伤口缝好,汗水汇成一线,缓缓从她项颈处流至缠着层层白布的胸前。
最后一针缝完,她剪去线,脱力倒在桌上,湿发缕缕,半睁的眼望向窗外已然枯败的兰草,伤口的疼痛让她思绪混乱。这药,比之绪芝师兄的还是差得太多,也不知,绪芝师兄在点苍州还好么?
点苍州,礼水城。
上官珏与赵绪芝在此地已呆了两月有余,城中疫者由一开始的浩浩泱泱,到现在,大致没有了新的病人。
镇上最大的医铺特地给他们开辟了一块隔开的场地,供他们诊治病患所用。
赵绪芝用清洗过的白布蒙着口鼻,将新抓的药倒入药罐中,煎药的罐子依次摆开,多达几十。大堂地上躺满了病患,呻吟不绝。他端着碗,从病患中狭窄的小道而过,药房内,上官珏正埋头写着药方。
师父,喝点水。赵绪芝将碗放下,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他脸上倦意深重,好。上官珏一口饮尽,用袖子擦擦嘴角,复而挥笔。
这是针对重症新出的方子,你按上头所写,每日煎两服。上官珏几乎腾不开手,指了指右前方。
是。赵绪芝拿起药方,抓了几帖,转身出了药房。
小大夫,我身上好疼啊!门口的病患抓住他的衣摆,赵绪芝弯下腰,生生扯开他的手,疼,必经。而后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离开了大堂。
房内的上官珏瞧见这一幕,摇头轻叹。
重症的病人又另住在侧间,喝下新药后,大部分的病人症状减轻。辰时,赵绪芝端着新煎的药,还没进门,凄厉的哭声从中传出。
他撩开帘子,地上坐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妇人,正紧紧抱着怀中瘦弱的小人。这对母子同时染上冬疫,母亲喝过药后好转许多,但才九岁的孩子却不见好,昨夜发热了一整夜,今早没能抗过去。
赵绪芝将药依次分给其余人,走到他们面前,夫人,各人生死有命,不如早些安葬了他。
小大夫,你这话说得容易。枯草般的发间,露出一双血丝密布的泪眼,若你珍重爱惜之人也与你阴阳两隔,你还能那么轻巧么?
不会有那一天。赵绪芝没有任何犹豫。
儿啊,你死后不会再疼了。娘活着才是生不如死啊。妇人抱起小小的尸首,游魂一般离开了医铺。
夜里县官集中将病死的尸首拖去城外火化,载着棺材的马车从医铺经过,每口棺材旁总有一两人披衰戴草,打着白纸灯笼,时不时拭去脸上泪水。
赵绪芝站在门前,淡然看着一切。
绪芝。上官珏从里间走出,白日小憩了半个时辰,精神头好了不少。
师父。
你看着他们,心中有何感悟?
众生皆苦。赵绪芝道。
你明白他们为何而苦么?上官珏道,世道,天灾,人祸,都是苦。
身为医者,倘或能挽救万一,已是大幸。可日间,我见你神色冷漠,对着这些饱受折磨之人,半分怜悯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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