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

魔族少年被白琚这话唬得一愣，还在搜肠刮肚地找着话来反驳，白琚索性往他面门上贴了张符咒，少年目眦欲裂，正欲飞身扑来，下一刻便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废墟之上。

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素荛站在原地，默默在心里给脸朝下倒在地上的魔族少年道了声歉。

白琚从后院牵来了马车，迎面向她走过来，抬袖给她擦了擦脸。

素荛哆嗦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袖子已经被雪水浸湿了，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

他转过身，说道：你回马车，魔族擅长追踪，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朔都。

素荛依言坐上马车，冰冷的皮肤触到温暖的空气，漾起一丝微妙的痒。她半掀开车帘，看见白琚在呼啸而过的风雪里，动作干脆利落地翻身上了马，后背那道伤口皮肉外翻，仍在往外渗着血。

白琚一手稳稳握着缰绳，另一手从衣服上撕扯下一条布料，在伤口上随意地缠了两道。他没有回头，声音被寒风撕扯得模糊不清，零碎地跌入半开的车帘：

把帘子放下吧。

素荛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没有多言，松开了手。

她知道如果在这时使用法术疗伤或是驾车，只会让他们的行踪更快地暴露，比起毫无意义的关心和劝说，她所能做的只有相信白琚的决定，不再浪费宝贵的时间。

马车飞驰过朔都古老的街道，啼声嗒嗒，所过之处溅起一地碎雪。

当马车终于驶出城门，在僻静的林间小径停下时，素荛掀开身侧的帘子，透过小窗看见一座隐在层叠草木后的木屋。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才站稳，抬头看向白琚：

白琚神君

白琚紧攥着缰绳，伏趴在马背上，背后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了，依稀听见素荛叫他，低低嗯了一声。

他翻身下了马，强撑着走到素荛面前，却没能站定，身子直直向她倒了过去。

素荛赶忙将他一把扶住，白琚的身量比她高出不少，如今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白琚神君，你没事吧？

白琚很少有狼狈的时候，恰好每次都会被素荛看见。

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寻求帮助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所以他这口开得很顺溜：

麻烦你扶我进屋。

扶一个并不瘦弱的男人进屋对寻常姑娘来说是个艰巨的任务，但对素荛来说小菜一碟。

她一脚踹开木门，顺利地将白琚扶进了屋子，让他在床边坐好。

此时已近黄昏，屋内光线昏暗，素荛大致看了看，房间不大，陈设却齐全，还有个熏炉可以御寒，只是有了一层积灰，可见主人已经许久没有使用了。

她摸索了一圈，将桌上的蜡烛点亮。

白琚说：那边的柜子里有个汤婆子。

素荛看了他一眼，这是你的屋子？

白琚点了点头。

九重天上的神仙居然在这靠近魔域的荒郊野外也有一处居所，真是匪夷所思。

她没有深究，自然而然地换了个更重要的话题：

现在能用法术了吗？

可以，此处虽离朔都不远，但已不是魔族的领地了。

素荛看着他，那你怎么不赶紧用治疗术把你的伤治好？

白琚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的身体现在很虚弱，暂时不足以运转法力，否则又会吐血不止。

素荛料到了这个答案，从怀里将方才从马车上搜刮的几瓶伤药拿出来，在桌子上一字排开，用哪瓶？

中间的。

素荛拿起中间那瓶药，在白琚身边坐下，试着解开他包扎伤口的衣料，却发现它已经和他的皮肉黏在了一起。

白琚察觉到她的停顿，淡淡地说：无碍。

素荛咬牙，尽量小心地将他的衣服撕扯下来。他后背的伤口实在是触目惊心，以至于她上药的时候手还有点抖，又不敢一直盯着看，不小心就将药粉撒歪了。

她听见白琚叹了口气：

以后真得好好教你治疗术。

他这句话没有苛责的意味，甚至还带着一点无奈而平和的笑意。

素荛抿着嘴唇，一点点给他的伤口上药。

屋子里只有衣服摩擦的窸窣声，直到落日燃尽了最后一丝余晖，素荛放下手中的药瓶，黯淡的烛光在她的眼底晕散开来，又将她侧脸的轮廓勾勒得静谧温柔。

白琚。她叫他的名字，声音柔软，又透着困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问得不明不白，但白琚知道她在问什么，他反问道：这重要吗？

素荛想，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知道她是花妖的这个结果。

她小声解释，言语中有示弱的意思：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我是怕你知道了会生气，你生气了，就不会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