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186(2 / 3)
人在夜晚的大漠里是辨不清方向的,偏那夜天上云遮雾绕,看不着指向星,根本辨不出东西南北。
说也奇了,这小东西似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走过的草原、沙丘,他全记得路——最初汉人兵离他们不过一里之地,纵马几个呼吸的工夫就能追上来。
可这小东西,竟带着他们兜兜转转,愣是甩脱了追兵。
他一路指路,写写画画,竟将他们带去了巴彦淖尔东侧,那是西夏防备最薄弱的地方。
西夏人狡诈,奴颜媚骨,做了中原几百年的奴才,死死盘踞在贺兰山,向东霸占着巴彦淖尔,那里是“富饶的湖泊”,有一大片滩涂,是能种庄稼的。
巴彦淖尔有肥美的牛羊,富饶的粮食,还能自产青盐,许多诗人称这里是塞上江南。
西辽残兵补足了所需,平平安安地回到部落,再看这三岁就懂这许多的娃娃。
——当为神子!
草原民风剽悍,草原上的孩子,五岁能上马,八岁能挽弓,三岁能流利说话的娃娃并不少见。
可稀奇的是,这孩子似会卜天时、占星象……
这里民族、部落复杂,各族各部落都有自己的天神和图腾,唯有一个共同的信仰在各族心中流传——传闻圣子降世时,会带来丰沛的雨水,结束草原上年复一年的饥荒。
这样的圣子,叫“乌都”,意为变暗的太阳。
阳光变暗一点,这里的河流就不会干涸,荒漠就能变成绿洲,疯长的草丛就能变成金澄澄的庄稼地,树就能扎得下去根。
圣子走到哪里,哪里就会下雨,遇上了这样的圣子,要把最肥美的牛羊、最丰盛的食物献给他。只有圣子健康长寿,让他的身材魁梧到顶天立地,可以遮住太阳,草原上才能雨雪不断。
打那以后,耶律烈就带着这个小神棍在草原上游荡,走上了骗吃骗喝的路。
这半年来,他们不再损兵折将,为了配合“圣子”演戏,暂且放下了屠刀,装起了圣子的随使。
半年下来,人与马都养得膘肥体壮。
耶律烈渐渐壮了胆子,想联络当初四散而逃的西辽旧部。
可乌都这鬼东西,每每等到部落吃尽了粮食,粮仓里没一粒米,全族的妇孺老人两日吃不上饭时,才会带他们出来觅食。
别的时候想攒点粮食,他就冷冷淡淡来一句“法术不灵”。
……
流星雨之下,牛羊满地。
这场面实在壮美,催出一群人各自的鬼胎来。
乌都沉默地蹲在地上,整理他那一堆零碎家当。
那是用简陋的木头、铁片、蒸馏提纯过的烈酒,还有珍贵的琉璃做成的。
耶律烈派了几个兵,专门给他背这些家当。几个大汉笨手笨脚站在一边,看乌都踮起脚,把比他还高的物什用皮子小心包裹起来,放进编筐里。
别人都当这是他的法器,谁也不敢碰。
却没人知道——那是自制的气压风速风向仪、干湿表、晴雨计,以及用热胀冷缩原理做出来的u型管和酒精温度计。
虽然气压和温度单位校不准,但建立气象模型、追着冷空气走、预测对流雨,却足够用了。
他正收拾着,眼前,忽然伸过一双老树皮似的手。
乌都茫然地抬眼,看见一个脸色枯槁的姆妈热络地笑着,把奶皮子往他手里塞,“不哈吉马”地说着什么。
他们的语言,他本是听不懂的,这大半年下来,却也有一些常见的词入了耳,前半句他听懂了,这姆妈说的是“乌都好好吃饭,赶紧长身体”。
乌都抿唇笑笑,很是珍惜地把那袋奶皮子塞进自己围兜里。
他生着草原孩子少见的白嫩皮肤,生得细眉细眼,蓝眼睛似比星光亮。这一笑,恍若和各族石壁画上的圣子真的合到了一块去。
耶律烈惜命得很,做的是偷鸡摸狗的事儿,布在外边的探子足有几百人,确保方圆十里地没有大军驻扎。
忽有探子策马来报,喜出望外:“大汗!大汗!东南五里处有一队盛朝的兵!他们驾着镖车,还有好几辆马车,几十人护送!”
辽人奇道:“会不会有诈?探清楚了吗?”
探子信誓旦旦:“绝不是!周围十里就他们那一小撮人,大概是一群不辨方向的糊涂蛋,偏了十里地,竟走到了城外来。”
耶律烈目光浮动,细听各路探子所说,挥刀大笑:“劫了他们!”
云中关,为大同府下辖,大同乃是九边重镇之一,有重军戍守,也是冶铁制器的大府。
盛朝有厉害的匠人,一旦造出什么稀罕的神兵利器,就会送一小波兵器作样,送至边城,边城再源源不断地把凶猛火器和各种军备造出来。
这回,不知又造出了什么好东西。
他们去得慢,前头的西辽兵已经杀过两轮了。盛朝小将机警,带着小兵速速逃走,只落下个不会骑马的翰林学士,和他两个小厮缩在马车里抖成筛糠。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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