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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周庄晓梦(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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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帝站在空旷的、死寂的院内,宫人手中的灯笼把四周照得亮堂堂的。他能看见褪色的琉璃瓦屋顶、宫殿基底处的破洞,能看清面前下跪的每个人的面孔,唯独看不见想看的人。

身旁的陆言之在极力解释什么,声音惶恐,他想听仔细些,可入耳却又没声了,只剩下呼呼刮过的大风,吹散那虚无缥缈的梦。

是的,他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个叫白茸的人,跟他玩笑嬉闹,给他画画,还会抱怨耍小脾气。同时,他似乎又做了另一场梦,梦中香气怡人,一头异色长发的美人喂他仙丹,他在双重的快乐下飘飘欲仙。又或是,现在才是在做梦,那些呆滞的面孔,破败的宫室仅仅是白日中的胡思乱想,是毫无意义的现实片段的再拼凑,等梦醒了,他依然坐在殿上,和美人们醉生梦死。

然而,那雪细细飘来,落在头脸上,冷在心窝里,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梦。

他都想起了,那些曾经在头脑中转瞬即逝的画面终于清晰可见,串联起过往。

阿茸,我来了,可你在哪儿?

他信步走上台阶,推开一扇门。他们说,那是白茸的房间。可那怎么能是他深爱的阿茸的房间呢?它是那样简陋寒酸,没有一样东西能入眼。他坐到床上,想象白茸的样子,那么多个日夜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怀着怎样的爱与恨离开这个世界的?

他想啊想,怎么样也想不出,垂眼才发现,泪水早已打湿炕席。

房间外,崔屏慢慢走来:“陛下是自云华开国以来第一位到冷宫探望旧人的皇帝,从这点上来说,白茸没白念叨您。”

瑶帝没反应,一动不动,仿佛雕像。

“只可惜,您来了,他却走了。”崔屏接着道,“他走的前一天,还跟我提到您呢。”说着,发出一声长叹,转身要走。

瑶帝叫住他:“他说什么了?”

崔屏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其实也没什么,他只说梦到陛下,和您交换手帕,只是他自己的刚给出去,还没拿到您的,梦就醒了。”

手帕……瑶帝想起来,那帕子绣着他们俩的名字。“他还说过什么?”他急迫地想知道关于白茸的事,哪怕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也知足。

崔屏道:“他很少提,偶尔只言片语罢了,经常静静地坐着,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望着天,望着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凑近一看眼泪汪汪的,让人心疼。”

“……”

“当然也不是每天都这样,他身体不好,受不得冻,天气稍微冷些就胸口绞痛,止不住地咳嗽,好像那肺腑都要咳出来。好几次我都睡下了,他敲门过来讨热水喝。唉,也不知他到底得的什么病,年纪轻轻就成这样,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没像他这么羸弱。”

瑶帝听了又默默落泪,那是怎么样凄惨的光景啊,他难以想象白茸是怎样拖着病体去干活,咽下粗糙的饭食,饮下寒凉的冷水。

崔屏等了一会儿,转身回屋拿出几张纸:“这是他抄的《般若心经》,说是给陛下祈求平安的。他抄了没多久就被……后来我到他屋子找到收起来,想着要是有机会见到您就拿出来,也算圆他一个念想。”

瑶帝接过,透过泪眼,纸上的字如利刃直戳心骨,撕心裂肺的痛要将他淹没。直到过了很久,他才揉开被攥皱的纸张,将它们贴在心口。

这时,崔屏已经离开,门口站着的是陆言之。银朱从后扯住他,小声道:“现在回禀任何事,恐怕皇上都没心思听,不如另择时间再详细说。”

“那我现在是……”

银朱微微点头:“直接回去吧,皇上不会怪罪的,他现在需要一个人待着。”

陆言之悄悄走了。

银朱走进屋合上门,瑶帝对他伸手,他握住那手,把整个人轻揽在怀里,就好像多年以前,安慰着濒临崩溃的梁瑶——不是储君,也不是瑶帝,仅仅是失去爱人的阿瑶。他没经历过爱情,一身心力全扑在主人身上,有时候他想,也许这是另一种爱的表现吧,瑶帝高兴他跟着高兴,瑶帝难过他也跟着难过。“陛下,回去吧,天凉。”

“我这一辈子都很失败,对不对?”

银朱注意到他的用词,慢慢蹲下身,和他平视:“没有。”

“你用不着安慰我,我其实不是做皇帝的料。书读得不好,政事全靠内阁,所谓议政不过是走个过场,大臣们议,我带着耳朵听就行。要不是夏太妃从中运作,哪轮得到我做太子呢。”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银朱心疼道,“谁说您做得不好呢,这十多年太平日子不就是最大的政绩吗?诗书读得再好那有用吗?字画漂亮就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天天朱批御览和朝臣们开会就能让藩国臣服按时纳贡?奴才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一点,是不是好皇帝不能看他自己过得怎么样,而是要看百姓们在他的治理下过得怎么样。”

“真的吗?”瑶帝抬起头,眼睛都哭肿了。

“是真的。”银朱肯定道。

“可我还是没能保住我爱的人,他们一个个都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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