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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可采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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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贫,只是宋父惯于如此,也有磨练小儿心性的意思。他手上提着一盏纸兔子花灯,是闹市上猜灯谜赢来的。宋桓也因此很雀跃,两颊被冻得发红,依旧是笑盈盈的。

“阿桓,”母亲摸了摸陌生男孩子的脑袋,嘱托他,“带着弟弟去玩,好吗?”这样说着,她把自己的孩子指给宋桓看。

宁良玉当时小小一只,雪球似的,手里握着一枚藤丝彩球,怯怯地看向母亲。美丽的女人温柔的看着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上前来。她的手抚摸宋桓的细发,旋即拍了拍他的背。

于是,宋桓很听话地走了过来,牵住宁良玉的手,将人从屋子里拽了出去。宋桓家里堂弟甚多,不可避免的成了带孩子的能手。

长而热闹的街道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宁良玉懵懵懂懂地被他牵着手,穿过挂满彩灯的木架子,从煮着热腾腾元宵的铁锅旁溜过,去捡官府的犒赏钱。也是在这一年的盛夏,宁良玉跟着宋桓学会了凫水,撑着小舟一叶,在碧色的漫天莲叶中摘莲蓬。

“松柏兹合,魂神式安。閟泉户兮已矣,顾风树树而长叹。乡君之德行,前铭已载。”

宁良玉放下笔,朝身侧呆愣愣的宋氏族人微微一笑。

画舫的请柬就是在这个时候递来的,宁良玉觉得莫名,当即就要退回。然而,身边的男人认出了字迹,道是本地的风云人物,恳请他务必见上一见。递请柬的小童也劝他至少给个脸面,又说马车已在等候了。

待他见到画舫中的冯凭原时,似乎为时已晚。

金衣公子半醉地斜倚靠在榻上,朝他笑道:“宁大人,别来无恙啊?”

酒宴早就散了,红案上杯盘狼藉,冯凭原喝醉了,撑着木质扶手站起来也踉踉跄跄的。也正是因为醉了,眸中贪婪的凶光才这般肆无忌惮。周围固然热闹,可这艘画舫里,除了他冯家的护卫,再没有旁人了。

银光的香气袅袅,宁良玉很熟悉这种酒。少年时,宋桓曾经偷过一竹勺,两个人一人一半,然后醉了大半天。或许是想到了过去,又约莫是这熟知的香味,还有醉得站不太稳的冯凭原,这些都令他无法生出对方期许的情绪。

宁良玉的神态很冷静,心中也是平静无波。他甚至缓缓上前两步,弯下腰提起了一只琉璃酒壶。

“这是银光?”

冯凭原似乎没料到再度独处,对方会是这样的状态。宁良玉依旧一如从前,清殊秾丽,除了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病态。唯有剥开这袭衣袍才能感知到他身为禁脔的妖冶。他的目光相当平静,冯凭原曾经预想青年歇斯底里的样子并没有发生。他冷淡的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过。

这个认知令他不快,就好像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最初相见的雨天,他站在售卖果稞的摊贩边,几步的距离却仿佛有千里之遥。美丽少年的目光只停留在别人身上,而自己仅仅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好歹春宵一度,宁大人为何如此冷待?”冯凭原朝他走了过来,挑眉问道。

宁良玉似乎根本就不害怕他,甚至都没有退后,反而对案桌上的酒食起了兴致。他随手拿了双筷子挑挑拣拣,总算在靠近窗边的小几上,找到一碟没动过的杏酪。

冯凭原笑了,对方避开了回话,在他看来就是隐约的抗拒。而且,宁良玉甚至逃到了窗沿,即便他状若随意,可冯凭原也自觉看出了青年的意图。他毫不犹豫地戳穿,道:“就算兰若想投湖,我的护卫也会将你救起来的。”

此话一出,宁良玉果然不装了,银箸被他随意掷开。大约是觉得被看透了,他很随意地倚靠着窗沿。

小阁老的笑渐渐漾开了,眉目弯弯,“这样就生气了?”他觉得宁良玉这样不动声色的样子很有趣,像只无可奈何的母猫。冯凭原觉得自己不过需要使些非常手段,就能让他绽开身体,以供享用。他一步一步地朝宁良玉走去,一直站到对方的眼前,伸手就能触碰到那张美丽的脸孔。宁良玉抬眸看他。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倒影出冯凭原醉意醺醺的模样。

这或许是第一次,宁良玉的眼中唯有他一个人。极短暂的那么一瞬,冯凭原沉浸在这种独一无二的注目中,魂神俱酥。

但大约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就在冯凭原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宁良玉突然抱住了他,力道是使了劲头的大,硬生生同眼前这个醉鬼一起坠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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