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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夏少爷小人不计大人过(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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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冷哼一声:“傻孩子,逼什么,妓女能逼男人给自己赎身?何孝存自己德行有缺,才与那些不三不四的货厮混。真是柳下惠,哪能把娼妓娶过门?别看你爸爸现今出头了,高升西南政务委员会了,他以前当副手时陪长官去昭真庵开厅,长官去风流,他就守在庵堂门口傻站,那些师姑近他身都近不了呢。妈妈知道你喜欢男人,但比何孝存好的男人还有许多……”

“爸爸爸爸,你天天就知道说爸爸——他一月到头着过几次家?小时候爸爸行军打仗,妈妈你就知道和那班姊妹搓牌、听大戏,没人理过我,都是孝存哥带我出去玩……还有那次我摔了头,是孝存哥背我去缝针的,可那个大夫剃头发剃错了地方……我回家后,你、你居然以为我是贪玩剃了后脑勺的头发,你还笑我像个小癞痢头!”

“妈妈后来不是和你道歉了么,你要气死妈妈了,幸好把你当男孩养,要是把你当女孩养,你不得反了天了,真跑去给那何孝存当姨太太!”

那头,母子俩顶嘴不休,这头,陪何孝存一齐候主人家出来的那二位老妈子一个两个尴尬不已。幸好何孝存深谙上夏家作客之道,已请示阿姨,镇定地翻开留声机屉子里那叠唱片册,取一张唱片来放上了,《蓝色多瑙河》。琴曲细流,丝柔轻滑,掩过人声。他放唱片的当口,夏家年轻女佣手脚利落,急急赶去通传一声,二三分钟后满洲窗后的话音便顿地停下。

须臾,棉拖鞋声嗒嗒地,从前厅的群仙祝寿象牙屏风后转出一位年纪模糊的丽人来。

年纪模糊,是因为她的美貌把日增的岁数给了压下去。年岁渐长的人美丽依旧,一是因为足够智慧,二是因为不够智慧,夏太太显然位列后者。智慧不足,自然天真无忧,皱纹都不生的。锦绣丛中的富家女,又嫁了权要高官的丈夫,四十出头了,依然活得像一出喜歌剧,富丽、喜庆,且吵闹。夏太太的心灵早早停止了发育,仍是孩子闹腾喧哗的心,一个孩子,自然会笑另一个孩子摔破头剃发像小瘌痢了。

儿时不留意,如今何孝存越发觉得夏太太简直是多长了二十来岁的夏蕤。

“宗望,你来啦。哎唷,红姨她们怎么不早些告知我,好给宗望你沏茶、煮一壶咖啡。肖恩,听曲呢?”宗望是何孝存的字。他来来去去便那几个称呼,阿孝、孝存、三少、十三少、何先生……不知几生几世没人唤过他的字了。上回有人喊他宗望,还是他一位自我介绍“名某某卿字某某之号某某君别署又是某某、某某,及某某”的同窗。可惜何孝存这字普普通通,顶朴实一个字,十个盼儿光宗耀祖的九个取这字,嚼在嘴里书香气很淡。

果真,夏太太嚼了两遍后便不嚼了,改叫起何孝存蒙尘已久的英文名来,虽无书香气,好歹有洋气。

何孝存扶着桃花心木的留声机柜,弯身佯装认真鉴赏这部唱机:“对,只顾听曲了,都没注意到夏伯母来了,太失礼了……这唱片机质量真好,比我家那部声音清多了。”

“放人声更好,又滑又甜,我最钟意用这部机听歌剧。意大利歌剧就要用意大利机来听。前朝的古董货啦,听闻慈禧太后都对这一款意大利唱机爱不释手呢。”夏太太扶扶新电过的鬈发,“意大利”三字特意说了意文,舌头弹簧似的要弹出几个音来。

何孝存看着这显然是美国胜利牌的款式,一时语塞,只得凑趣地笑笑,道:“歌剧挺好的,高雅,陶冶性情,不知伯母平时都爱欣赏哪些作品?以前我放暑假去纽约探望朋友,他们也带我上过大都会歌剧院,可惜我没什么音乐细胞,对牛弹琴而已。”

足足一分钟,夏太太似是力图在脑中抓捕许多个嗡嗡飞舞的歌剧名字而无果,终于讪讪然笑道:“既然肖恩你不懂音乐,就不和你多说了吧。还有,叫什么伯母?我最烦别人叫我伯母,显得我很老似的。”她支吾不出个歌剧名堂时眼神还十分闪烁,话锋一转至埋怨何孝存那尊称衬得她老了,又立时眼波明亮,很媚地嗔了何孝存一眼——美丽且智慧不足是这样的,一旦智慧露短,便想用美貌填弥。夏太隐约知晓自己智识不足,唯独对美丽有信心。

“听什么歌剧,妈妈你只会听大戏……”蓝色多瑙河的韵律里走出一个十九二十的男孩子。这男孩有一张子肖母亲的脸,仿佛将母亲的美貌完完整整拓印到一张少年的面容上,且还润色不少,较之母亲更为宝光璀璨,恰似喜歌剧里最美妙欢愉的高潮一幕。

幸得此刻夏蕤出来了,不然何孝存在这位美丽的伯母面前不知要语塞到几时。

可惜下一刻,小的立马比大的还厉害,夏蕤徒有美丽的容颜,恶言恶语却并不令人欢愉。夏太太好歹还对着他做点表面功夫,和和气气、亲亲热热,夏蕤连眼皮子也不抬了,侧头看屏风都不看他,像一尊怒态的彩漆小老虎泥偶:“你来做什么?不是嫌我懒散贪玩、不爱学习,在你家碍你的眼么。”

“我嫌你哪里?刚刚在酒店我打电话来问你去看电影没有,红姨说没有,所以我专程来接你去看电影,”何孝存顿了顿,似是终于痛下决心来说一句极其违心的话,“呃……劳逸结合,日日埋头苦读太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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