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难断之情(2 / 2)
勇自傲,远远地走出来,确实能够广阔见闻,自己曾听广西老兵说过,当年第一次攻破武昌,来到城里,就好像是一个“小天堂”,从前在紫荆山区,哪里曾经看到过这些,当时两只眼睛就不够用了,富贵人家的绸缎金银也就罢了,还从洋货行拿了洋表,叫做“发洋财”,只是当时并不晓得西洋的怀表是怎样用,将机芯挖去了,留下外面花花绿绿的银表壳,以为很是鲜亮好看,况且银子也值钱,到后来当兵久了,见识广了,终于晓得不该挖芯的,不过也无所谓了。
而林珑则想,黄品贤倒是还罢了,不过是本能地感动,可是温采元将这种直接触发的情怀上升到理论,就让人觉得终究是有一点书生气,虽然温先生饱经忧患,其实已经是相当通透的了。
冬节渐渐地深入了,天气越来越冷,武昌城内外,太平军与湘军依然对峙,到了十一月十五这一天,西洋历十二月二十九号,韦俊撤离武昌,湘军进城。
黄品贤随着林珑进入武昌城,再次进入武昌,黄品贤心头百味杂陈,自从自己前年跟随三十检点离开武昌,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座城市,如今则是跟着湘军一同入城,前后的变化实在太大,而如今的天国,也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从前团结一心的天国了。
韦俊丞相乃是国宗,是北王的弟弟,天京发生了那样大的变化,他的亲兄长被杀,对于韦俊丞相的打击也一定相当大的吧,然而他却仍然坚守武昌,一直到现在。
黄品贤是曾经听林珑等人议论军情:
“洪秀全杀了他哥哥,他还留在那边干嘛?反正也得不着什么好果子吃。”
“听说李大人派人去劝降过,可是他坚持不肯投降,也不知武昌城中的粮食还能够坚持多久,讲真在这武昌城外待了这么久,真的让人有些厌烦了。”
梅标轻轻一笑:“这韦俊倒是个坚贞的,虽然是叛逆,但是忠心可嘉。”
温采元冷淡地说:“只可惜一番忠诚用错了地方,他若是不来归降,早晚又是第二个杨秀清。当年的杨秀清,何曾不是自负精明,然而贼终究是贼,他们那一场计划,成不了的。”
黄品贤虽然是没有说话,不过心思一转,想到既然对面的是李续宾,韦俊大人纵然有所动摇,只怕也不能放心,虽然没有资格去见李续宾,然而黄品贤终究是知道,李续宾性情激烈,曾经说过“出队即不望生还”,况且韦俊又击杀了他的老师罗泽南,虽然不是韦俊亲手放枪,然而毕竟是他主持对湘军的攻击和防守,李续宾若要为老师报仇,找枪手是找不到了,只能找韦俊。
黄品贤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马上熄灭了,韦俊大人身为国宗,当然是忠心耿耿,纵然天国内部有残杀,他也不会因此动摇。
这时林珑看到黄品贤脸上的表情,便笑着说:“品贤,茶壶空了,你去将这壶里灌满热水,再冲一壶茶来喝。”
黄品贤应了一声,接过茶壶走了出去。
温采元一看,确实是别让他在这里继续听着了,身为湘军已经这样久,对太平天国仍然是念念不忘。
梅标则乐道:“还真是个多情之人。”
孙元龄笑道:“你是说林珑么?”
梅标将头一摆:“我是说他那个清澈的护勇。”
梅标虽然是绍兴人,然而与湖南人在一起久了,也学了几句湖南话,觉得有一些真的很传神,比如说黄品贤,用“清澈”来形容他再好不过。
林珑也笑,不同于黄品贤只爱三国故事,林珑也是读《红楼梦》的,与黄品贤如此接近地相处了这一阵,便觉得黄品贤有一点好像林黛玉,对于十二钗,林珑最喜欢的是熙凤和探春,宝钗也还行,顶数黛玉最为无感,觉得简直是自寻烦恼,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终究又有什么用处?不如看清了眼前的局势,定个方略出来,这样只顾抒情,反而蹉跎了自己。
如果黄品贤的这个特性发生在别人身上,林珑也会觉得无聊,都已经是湘军的人了,还这么反复纠结,有什么必要?决定做什么,就横下一条心来做,无论要做的事情是好是坏,是符合自己的心意,还是违背心愿,既然一定要做,就不必缠绵悱恻,这样反复纠结,让人看了着急。
可是如今是黄品贤如此,林珑便感觉到,他在太平军里这样久,也难怪他伤感,有几个人能够做到随着自身境遇的变化,那样快速地斩断过去,完全变更了感情呢?黄品贤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这其实不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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