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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睁眼,入目一片红纱软帐,像泼了一池浓稠的血。他试图起身,却听见有铃声密密响起。那铃声淙淙泠泠,细微而此起彼伏,撞碎一屋的死寂,诡谲得简直不似此间会有的声音,却又近在咫尺。他缓缓抬手,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气力,这具身躯孱弱到不可思议,萧瑟感觉自己仿佛一个被困于木偶壳子里的幽灵。那截凝着雪似的腕子上缠着红线,红线上每隔一指距离就系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仿佛一条妖异的红蛇,缠绕着勒缚着蔓延进同样血红的袖摆里。萧瑟低头瞧去,衣摆下赤裸的足也是同样的境况,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应该整个身躯都被绑着这样的红线,甚至是那处……

他一个泄力,手腕又重重砸回绣着金线双龙的大红喜被里,砸出一阵急促的铃声。记忆仿佛被撞裂的镜子碎成千万片,稍微试图触碰便割得大脑阵痛。

一只手探开红绸帐子,抚去他脸上因头痛而泌出的冷汗。

那只手如同没有温度的玉石,缓缓抬起萧瑟的脸。

叶安世。

萧瑟盯着那张脸,仿佛只是几息之间,又感觉像是过了几年,有那么一会儿,他盯着这张脸,什么话也讲不出。

那张美得仿佛志异话本里才会出现的摄人心魂的脸庞正似笑非笑望着他,一身华贵繁重的喜服取代了雪白的僧袍,灼灼的红更衬得他妖异至极,甚至带着丝丝鬼气了。

这身喜服显然与他身上这件是一对了。宛如某种关键词触发,吉光片羽的记忆碎片中,萧瑟想起来了,他也曾与另一人穿过喜服,那姑娘用拿惯了长枪的手指为他系上玉带,从他手里接过红绸,与他一起向天地俯身。而这竟然是他破碎不堪的记忆中所能找寻的最后一个画面了。

“是不是觉得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叶安世轻笑着说,“没关系,不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想。当下,我们这亲成了才是最要紧的事。”

他将萧瑟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揽着萧瑟的腰,轻轻巧巧便将人从床上抱起。萧瑟赤足踩在虎皮地毯上,全无支撑自己的力气,只能菟丝花般倚在叶安世身上。

叶安世肩膀金线绣制的宝相花纹几乎碍痛了他。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幽的房间内响起,像数百年不见天日的棺材开启,尾音都带着腐朽飘渺的气息。“我确实……想不起来很多事……但我能记得……”

“你已经死了。”

叶安世从喉管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含笑气音,将头靠上萧瑟的肩膀,就这么轻轻环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你也该记得吧?我说过,就算是死了,我也会来娶你的。”

——

“一拜天地。”

没有傧相,只有一个和尚自顾自唱赞礼。嘴上念着要拜,他却并不弯腰,接着道:“和尚娶亲,破了佛门戒律,孤魂还世,逆了天道人伦,我们这亲成得够离经叛道了,这天地我们也不稀得拜了吧。”

“至于二拜高堂,你爹跟我爹估计都不想受这一拜,也免了吧。”

“唯有这夫妻对拜,和尚我可是念了这许多年啊。”他以一种喟叹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转过身来与萧瑟面对面, 手始终稳稳扶着萧瑟的双臂,将其托起至一个举案齐眉的高度,再弯下腰牵引着拜了下去。

然而对拜这种事是逼不了人的,叶安世也没法替萧瑟弯腰。萧瑟没动,他的体力恢复了些,起码自己站着是做得到了,弯腰大概也是行的。

他没拜,和尚也就没起。沉默像一条深夜的死去的河流淌在两人之间。他在河里沉浮着瞧那和尚后脑勺处鲜红的戒疤,恍惚看见其幻化成几盏花灯飘向彼岸。仿佛某种蛊卦,他最终还是拜了下去。

一齐起身时叶安世眼角明显带上笑意,一种鲜活的气息冲淡了他身上森森鬼气。他从桌上拿起两樽系着红线的酒,将一杯递给萧瑟。既然拜都拜了也不差这一杯酒了,萧瑟任由他的胳膊穿过自己的,仰头喝了这杯交杯酒。还没全咽下,一个凶猛而湿润的吻袭来。天旋地转间他被打横抱起,走向红账软绸的床,全无招架之力。

床柱上挂着的层层红纱落下了。

——

很疼。

萧瑟从被咬破的舌尖尝到了惩戒意味,那点血味映着这满目的红,为这场荒唐的婚事下注脚。压制住他的男人一举一动都带着极强的控制欲,仿佛他连一根手指攥在哪里都要经过允许。红浪翻涌,如业火灼烧,凝成龙凤花烛融下的烛泪。他已经不大看得清了,他意愿所不能控制的水雾糊住了他的眼睛,教他看什么都似幻梦一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眨,水雾便从眼角淌下,同时溢出的还有其他地方的水,叽咕,叽咕……细微的不可言说的水声藏在片刻不息的铃声里,铃声此起彼伏,如同盘丝洞里丝丝勾勾的妖精耳语,而他却是语不成句。他也确实是说不出什么话了,就算能从混沌中拾起一点神识,也让这连他一点碎碎音节都要吞干净的疯和尚欺负得讲不出来了。

床檐的喜帐下挂着一排流苏,流苏由玉珠红玛瑙缀成,流光溢彩,萧瑟无意识地望着那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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