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资本流通(1 / 4)
第四十五章 资本流通
到了腊月的时候,袭人打点了箱笼,去了紫檀堡,就在东郊离城二十里处,要说蒋玉菡也是个有计算的人,虽然身处演艺行业,但他却不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很能谋划自己的后路,趁着当红的时候,积攒了一份家当,在这里置办田产房屋,如今风头已过,退了下来,便可以安居后半生了。
袭人成婚的那一日,宝玉独自出了门,与曾经的老伙伴程日兴在酒馆中饮酒,程日兴此时也晓得了袭人之事,当席赋诗一首:“馔玉炊金未几春,王孙瘦损骨嶙峋。青蛾红粉归何处?惭愧当年石季伦。”
宝玉听了他这几句诗,不由得愈发触动愁肠,蓦然想到当年,一群贵族公子饮宴风流,当时蒋玉菡也在座,当时自己唱的是: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
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
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此时才知道,那歌竟然是唱早了。
程日兴作的这个诗,沐雪元自然是不知道的,转过年来,一月里过了年之后,有一天潮音阁里倒是也在谈论袭人出嫁的事情。
紫鹃道:“袭人算是有了个好归宿,前儿她回娘家,特意来看我们,倒是比从前丰润了一些,道是姑爷是个斯文体贴的,在那边俨然也是一位奶奶了,不必再那样辛苦地做针线,比从前舒服了许多,难怪言谈愈发从容了。”
沐雪元笑着说:“那蒋玉菡别的倒也罢了,相貌起码是极好的,虽然这个年纪,想来也是风姿不减。”
黛玉噗嗤一笑:“你看人就只会看脸。”
沐雪元笑道:“不然呢?那蒋相公对我来讲,最有价值的可不就是脸么?”
要说蒋玉菡当初既然能够在忠顺王跟前那样红火,自然是因为他“随机应答,谨慎老诚”,情商颇高,只是他在忠顺王面前是这样,在袭人面前却未必就是这样,如今听说倒是还不错的,十分尊重,袭人能有这一天,可也算是侥幸。
当日花家将袭人赎出,之后她家里也不是很顺,嫂子哥哥接连生病,将那原本堪称小康的家业消磨了,好在后来二人身体都还复原,重新整顿生计,虽然嫂嫂哥哥待她极亲厚,然而袭人却是个不靠别人养活的,况且家中如今也养不起闲人,便自己揽了针线活计来做,她原本是个要强的,这一做便十分辛苦。
此外哥嫂也不时地说起她的婚事,道是已经这个年纪,好该尽快寻一个丈夫,已经二十五六岁的人呢,别人家的姑娘十六七岁就出了门子,到了这个年纪,好男人都已经有了家室,再拖下去,莫非给人作填房,进屋就当一堆孩子的妈?若是当人家姨娘,实在舍不得袭人受这个委屈,那妾室可不是好当的,纵然贾家素来号称“恩多威少”,最是仁慈的,然而史老太君给凤姐凑份子过生日那一回,尤氏谈到周姨娘赵姨娘的时候一语道出,“两个苦瓠子”,更何况贾家眼前败落如斯,还凑过去做什么?自家的妹妹比不得麝月她们,是黛玉赎的,算是还用的贾家的钱,她们本也无依无靠,袭人是自己家里赎回来,如今有娘家在此,自然要给她安排一门好婚事。
袭人自己也想,嫂嫂兄长说的原也有些道理,自己与宝玉虽然已有了情实,然而毕竟没有过了明路,自己这样子凑上去,算怎么一回事呢?更何况如今宝玉的风貌,看着不似从前,竟然是颓废了起来,如今这种颓废还与从前不同,从前宝玉虽然顽劣,却带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愤世嫉俗,如今偶尔听他的意思,倒是有心振作的,只是四顾茫茫,没有门路,于是便一日一日地沉了下去。
所以临走的时候,袭人含着眼泪苦劝宝玉:“二爷今后多听二奶奶的话,咱们如今比不得从前,许多事少不得将就些,寻觅的事情纵然辛苦微薄,也只得罢了,慢慢地努力向上。”
宝玉当时倒是点头的,也不知之后能如何,所以袭人自己解劝自己,并非自己背恩,倘若将宝钗和宝玉换过来,宝玉乃是宝钗那样的性情心胸,自己无论如何的苦,也是会跟从的,然而如今的宝二爷……让人只觉得前路渺茫,这便是“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失掉了豪华的根基,便如同雨淋的鹌鹑,呆呆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沐雪元想到的是,高鹗在续书里面讽刺袭人,说什么“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谁又欠谁的一条命了?袭人在这件事上并不曾害人,自己为自己的利益打算,又有什么不对?
所以张爱玲在《红楼梦魇》里面掰得好,高鹗自己有个妾室叫做畹君,连孩子都生了,却终于离开了,用了“钗头凤”的典故,大约是婆媳不和,之后大概当了乐户之类,因为高鹗把她叫做“名花”;两个人或许是曾经有过真感情的,离别时还曾经有过约定要再聚首,因此说“旧盟须践”,离异之后应该还见过面,因为高鹗曾经为畹君的画扇题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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