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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工笔螃蟹(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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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工笔螃蟹

潮音阁这边除夕初一往来奔波,忙忙碌碌,算是过完了这个年,到了正月十七,又飘起雪来了,一片片雪花从空中落下,覆盖在房檐地面上,本来元宵那一天便下了大半日的雪,十六日停了一天,到今天从清晨又开始下雪。

宝玉站在房檐下,仰头望着那从天而降的茫茫雪片,那雪本来便大过了指甲,看上去真的彷如鹅绒,尤其是给风卷起,一团团如同冰晶化成的飞絮,这新雪覆盖住前日的旧雪,庭院中街道上原本的人迹车辙马蹄痕,渐渐地又重新给覆盖住,将那黑灰的印迹遮掩了,再次成为洁白的一片。

此时天空乌云浓重,太阳的光线显得暗淡,等过一阵雪停了,阳光照耀在大地之上,便是一阵晶莹明亮,如映琉璃,那时那景,便是这陈旧的院宇之中,也会有一种超脱,事实上此时给这大片的落雪遮盖住,这样一种洁净已经令人吐尽晦气。

自从给人从大观园硬生生拔出根来,宝玉在外面最大的感触就是——不洁净。从前他的这种不洁感主要是针对世态人情,现在分出一条枝杈,指向的是日常起居的器物用品,首要的便是食物和饮水。

从前这用水的怪味道,他本以为是大力等人偷懒,没有洗刷净水桶水缸,可是自己那一回亲自督着他们将木桶陶缸冲刷了三遍,眼看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挑了新水来,马上烧了茶水来喝,却仍是好不了多少,自己再去到院子里,便看到三宝斜着眼睛望着自己,眼神中似乎有嗤笑的意思,仿佛在说:“都告诉过你没用的,偏偏不肯听,现在究竟如何?俺们在这里已经是过惯了的,还不比你更懂得么?”

到如今时日久了,自己有时也去附近家里串串,看那水缸,果然是更加不堪了,混沌污浊,水层表面甚至还漂浮着虫蚁的尸体,人家也不在意,用水瓢将那虫尸拨到一边,舀起水来就那么咕嘟咕嘟地喝了,当时就看得宝玉直皱眉,他家里自幼的教训是,无论如何不喝生水,一定要将水煮开了喝,当然了,冷水也不好冲茶的,其实沸水也未必是冲茶的好水,倘若是冲泡龙井,水沸腾之后要从那火上移下来,略停片刻,将那热力散一散,才好冲那样娇嫩的绿茶。

尤其是那水缸还放在屋檐下,下雨的时候,雨水都从房檐冲刷下来,就那么落在水缸之中,宝玉不是不能接受雨水,想那雨水自天而降,本来是极洁净的,从前家中常收集了它来,储存在坛子里,留着泡好茶来用,还有更讲究的,便是妙玉收集了落在梅花上的雪,煎茶来吃果然仿佛带着梅花的香气,清妙无比,只是这样承接的雨水却是截然不同的,那屋顶上本来落了许多灰尘沙土,雨水从屋脊上流下来,便如同黄河滚滚直下,一路上携带了两岸的泥沙,最后奔流入海,在缸中与原来的井水混合起来,经过这样一番稀释,倒是“黄河入海清”了。

水是如此,食物也是如此,走在外面,看到路人便坐在街边的长条板凳上,吃着烧饼豆汁,那碗里的粥汤上都落了一层细细的灰尘,从前自己也不是没有上过街,京城之中也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那时自己却并没有留心过这些画面,只是如今不知怎的,这些图景一一地便都突入眼中来。

这样的东西,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吃的,如今虽然去不得大酒楼,有时在外面喝酒,终究也要找个过得去的馆子,起码不能露天坐在外面吃灰,然而即使是如此,回来之后也时常腹泻,想到那一回自己去花家看袭人,摆的那般整齐的一桌子果品,袭人还只是拈了几个松子穰给自己,算是来她家一次的意思,当时只觉得袭人太过小心矜持,如今才晓得,却也不是完全的因为娇贵。

就在这时,莺儿从外面回来,还肩了一枝红梅,脸上笑嘻嘻地,与宝玉打了个招呼:“二爷,林姑娘那里挂起一块匾来了,上面写的三个字,我纵然不懂得,也觉得写得好看。”

宝玉忙问:“是哪三个字?”

莺儿转着眼珠儿说:“是‘花神庙’。”

原来黛玉的生日二月十二乃是花朝节,是百花的生日,故而莺儿有此一说。

宝玉登时笑了:“胡扯,胡扯,怎么会是这三个字?”

这时宝钗在房中听到,便扬声问:“莺儿不要胡闹,究竟写的是什么?”

莺儿进了屋子去,便悄悄地说:“乃是‘潮音阁’。”

宝玉已经随着她赶了进来,竖起耳朵来听,闻言便笑道:“你再怎样小声,我也听到了,不想莺儿如今竟这样促狭,故意为难人。”

麝月见这边热闹,捧了茶来也一同说笑,说着那边新抬回来的一盆梅花,又说“潮音阁”对“观音洞”,霎时间妙语频出,春景融融,这平民瓦舍之中恍然竟仿佛回到了大观园里。

见此情景,宝玉一时间竟有些痴了,想到:林妹妹的房子倘若题了“花神庙”三个字,原也使得,这便是“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又从红梅花想到那那小小院落的白瓷水瓮,不是很名贵的瓷器,釉质比较粗,但是新洁净白,林妹妹的院中原该用这样一个水瓮,比那粗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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