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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 Ch 55(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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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遥睁开眼睛,起先瞳孔有些散,慢慢地,又聚焦了。

在他的眼睛深处,宁桐青看见了很小的自己的倒影,他用力拉一把展遥,让他坐起来:“先喝掉。我在烧热水,等一下再喝一杯热的。”

展遥并不反抗,乖乖地把水都喝干净了。

喝完后他捧着杯子,耷拉着脑袋斜坐在沙发的一角,好一会儿,打了个酒嗝,然后慢慢开了口,每一个字还是说得很费力,仿佛不是“说”,而是用凿子一个个凿出来的。

“今天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还是非常平淡的语气。

“所以大家一起庆祝了一下。我喝酒了。”

“闻得出来。”

他忽然抬起眼,直勾勾地看着宁桐青:“你想看我的录取通知书吗?”

“这么晚了,你是来给我看录取通知书的吗?”

展遥摇头,又点头:“走到楼下,就上来了。”

“好,给我看看,然后你就去睡觉。”意识到不应该和醉鬼计较,宁桐青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他慢慢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通知书,装在一个印有T大校徽的白信封里,信封上工整地写着展家的地址和展遥的名字。

之前纵有再多因展遥醉酒而起的不悦,在接过被仔细叠好的通知书的这一刻,宁桐青所有的不愉快都一扫而空,化成了真心实意的欢喜。

他把录取通知书读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好样的。我说什么来着?心愿得偿了吧。给你爸妈打过电话没?”

“打了。除了他们,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这时宁桐青听见水开的声音,他摸了摸展遥有点汗湿的头发,说:“水开了,我再给你倒一杯水去……”

展遥抓住了他的手。接着,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只手表,以一个醉鬼难以想象的敏捷替宁桐青戴上了。

“……那天你把表摔了。我赔你一个。”

宁桐青背后一凉,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上——是一只卡西欧的防水手表,巨大的黑色表盘戴在宁桐青略显纤细的手腕上,说得上突兀。

他暗暗用了力气,想抽回手。可展遥把他的手腕抓得很紧,完全是动弹不得。青年的手心全是汗,烫得惊人,连带着让宁桐青的手腕一处也变得潮湿滚烫起来。

看见展遥不知不觉绷紧的后背,宁桐青没有再继续这场莫名的角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展遥,说:“展遥,撒手。”

可展遥没有。

宁桐青便重复了一遍,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展遥依然没有。

“宁桐青……”

背上那股凉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阵教他心惊肉跳的麻痹。展遥的双眼渐渐地清澈起来,宁桐青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在日常交往中,他早已将展遥视为一个成年人,即便当他犯下孩子气的错误时,他也始终将之视作一个和自己平等的成年人,有分寸,知进退,能够体察旁人的情绪,并愿意为了顾全他人而隐藏自己的。可是在感情上,宁桐青自始至终只当他是个孩子,一个“小朋友”。

确实是大错特错。

宁桐青又挣扎了一下:“你喝了酒,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你真的想说什么,改天再来。”

“我是喝多了。但我知道你是谁。”展遥的手从宁桐青的手腕滑向他的手掌。他把他捏得很痛。

宁桐青咬一咬牙,甚至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知道就好。那就不必说了。绝无可能。”

展遥浑身一震,就好像有什么人在他漂亮的眼睛里用力钉上了巨大的钉子,他眯起眼睛,还是不肯放开宁桐青的手,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宁桐青就继续说下去:“对,我是喜欢男人。但不是你。不可能是你。”

展遥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他的脸还是这么白,甚至比进门前更白——很多年后当宁桐青想起这个场面时,都会想,人的脸怎么能白到这个地步——然后他笑了一下,因为痛苦,他饱满的嘴唇扭曲起来,整张脸呈现出一种近于只求速死的绝望和解脱:“……我是看见了停在你家楼下的车,才敢上楼来。”

宁桐青下意识地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一个字的解释,语气还是一样的严厉,并无劝慰,也不妥协:“这不是你能过问的事。”

展遥无法反驳,亦不自辩,他低下头,不知何时起,他的脊背都佝偻了。

他始终用力地握着宁桐青的手,如同在攀住一棵茂盛的、美丽的树。宁桐青也在看着他,他终于得承认,握着自己手的年轻人,有着明亮的眼睛、乌黑的头发,肩膀宽阔而脊背笔直,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年轻人,如果……

他忽然想起以前还在拍卖行打工时,总有客人指点着某一件拍品说,“如果没有这根冲线”,“如果是官窑”“如果发色再清晰一点”……

可惜,从来没有这个“如果”。

他冷静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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