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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辨识出来的。

也可能，他就是听见了。是他的内力着实精进了，故此耳聪目明，已能听见寻常人听不见的细微声响。

也可能，是顾师叔偏要让他听见。

嗓子里似含了一块烧着的炭，烫得人五内俱焚。

令狐羽下意识就想扑过去，求顾师叔别再说下去。

他甚至还想对顾师叔说，他全是心甘情愿的。师父没有待他不好。他也敬爱师父。他与师父之间，用不着外人来管。

但他偏偏动弹不得。

他听见顾师叔继续问师父：

“岳师兄，你把羽儿带回华山，那样悉心教养他，对他寄予厚望，难道就是为了亲手毁掉他吗？”

“师妹你在说什么。”师父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一点僵，像是被落雪冻住了。

“你明知故问。”

顾师叔重重叹了口气。

“那六块群雄令中所记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当真如同传言，真就是高人未传于世的上乘武学，至今也无一人能够确认。而师父当年所传授的，不过是他凭借几句残篇生造出来的功法，即非我太华之正宗，更非武学之正道，师兄你又何必执迷呢？”

她扭过脸，定定看着师父。

令狐羽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师父，几乎忘了呼吸，连牵住小师弟的手也毫无意识地扣紧五指。

他还从不知道，师父每天与他对坐修习的其实是太师父所传下的功法，更不知道这功法竟与中秋之夜师父在黄河之畔抛出去任由众人扑咬争夺的那块群雄令有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只看见师父紧锁的眉心，看见他一向坚毅示人的师父竟默然许久，才缓缓开口：

“师父所传授的，是他老人家毕生心血。既是师父所授，就是我门武学。只要能够精进修为，助我太华派重振威名——”

不等他说完，顾师叔已摇头打断他。

“若说武学修为，当年之武林，就没有几人可与师父称对手。到了今日，又有几人敢说他的功夫在岳师兄你和七师兄之上呢？可太华派凋零至此，当真是因为西岳太华的武学没落了吗？”

她抬眼看了看厅堂上方悬挂的匾额，在屋檐下呼出一口白气。

“其实大家都知道。岳师兄你心里也知道。只是没有人愿意把实话说出来。可事实摆在眼前，你承认或不承认，都一样的。太华派传承数百年，每一代都不缺高手翘楚，太华派之衰败，全是因为利益纷争致使人心不齐。毁了‘西岳太华，天下第一’这八个字的，不是武功，是人。”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模糊，似自嘲，似苦笑，更似深切的哀恸。

“七师兄究竟为什么才与你反目一去不回，这么多年过去了，岳师兄你可有认真想过？你与师姐对师父言听计从，宁愿断绝一切，愿意不愿意的事也都为了师父那所谓的‘遗志’去做了，连最后一点点自我也割舍掉，又怎样呢？除了师姐她积劳成疾伤及经络才不到一年就郁郁而终之外，太华派又到底得到了什么？师父所传的那功法原本就是他痴迷成狂走火入魔才造出来的，与那些外道邪术多有相似，凶险非常，我真的很怕羽儿会和师姐一样——”

她说得情真意切，言辞间透着竭力克制的焦急。

令狐羽忽然有一瞬迷茫。

甚至有一点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