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3(2 / 3)
用,常青咬着嘴唇,似乎有些不情愿告诉我,等我再三追问,他才慢慢地说:“我弟弟……不懂事,在京城里跟同窗发生了点口角,一时气盛,结果,结果惹上了人命官司,人家要五千大洋才肯从衙里撤诉纸……”他眼里已经涌出了泪来。
我见常青哭,急得不行,立即叫陈贵去拿钱。半晌后陈贵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拄着拐杖、一脸肃穆表情的我娘。我娘来了也不说别的,把常青叫到身边,安慰他:“你先别哭,娘问你几句话。”
常青哽咽着点了点头。
“你那个弟弟,刚到咱家的时候娘见过几面,跟你长得不像。”我娘说,眼睛盯着常青那张经常会让人错认成西洋人的脸看,“你爹娘哪个是洋人?”
“……我爹。”常青小声回答。
我娘“嗯”了一声,“你那弟弟,不是你亲兄弟吧?他爹娘现在在哪处?”
常青这回不说话了,几乎要把头低到胸前,脸上的表情都叫人看不见了。
我娘又问:“就算他是你亲弟弟,惹了这么大的祸事,也没有出嫁女——”我娘大概突然想起常青不能算女人,就咳嗽了一声,“总之不能叫你这个嫁到别人家的替他担事。”
常青含着眼泪,哀求地看着我娘:“娘,我不能不管他。”
“叫他自己爹娘来管!”我娘有点生气了,“你把娘家地址给我,我派人替你给他们去信!”
常青死咬着嘴唇不吭声,一双眼几乎全浸在了泪水里,眼圈红得叫我心里直抽疼。我急得去扯我娘的袖子:“娘,咱家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我娘不肯妥协:“不是说钱,事儿就不该这么办!”
我娘性子倔,我劝不了我娘,只好又去劝常青,“你就先听娘的,给岳丈家去封信说说吧……”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提醒得一愣,是啊,自成亲到现在,我还没听常青说过他娘家的事呢,甚至成亲那天他娘家都没有一个来宾。我迟疑着,拉着常青冰凉的手说,“你家里要是有什么难处,也趁早说出来,我娘也不会存心为难你。”
我娘并不是个吝啬的人。五千大洋虽然不少,但出这笔钱对我家来说也不算是件伤筋动骨的事。但我娘这人就是死板,做事也只认理儿,要是理儿不对,这事就怎么都办不下来了。
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常青就是哭着摇头不语,怎么都不肯说他娘家出了什么事,我娘心里也有气,瞪着眼睛不说话,这事就只能这么僵持下去。
我娘不肯出钱,京城的来信就仿佛催命符一般一封接一封地寄来,常青很快就病倒了。不是为跟我娘赌气而装病,而是真的病得起不了身,他的脸色难看得像是抹了石灰,嘴唇干裂得起皮,眼里一丝光彩也没有了。
我急得发疯,恨不得跪下来求我娘答应。我娘看着常青如今的憔悴模样也有些心软,可就在她几乎就要松口的那天早上,常青突然跟我说他肚子疼,我脑子一懵,还没反应过来,就先看见从他下身渐渐蔓延开一片血红。
大片大片鲜红的血迹像花一样绽放在新铺的床单上,红得刺眼。我娘急匆匆赶来,只瞥了一眼,就手捂着胸口一头栽到了地上。
我娘也病了,病得比常青还要重。她本来年纪就大了,早年操劳过度,晚年也没享上几天清福,身子底子太差。先前她因为常青怀孕的事欢喜得太过,已经出现了心悸眩晕等症状,大夫仔细叮嘱过了一定要谨防情志内伤,不想她千盼万盼的孙子也在一夕间就没了,大喜后又骤逢大悲,我娘险些丢了半条命。
常青到底年轻,身子也结实,落胎之后在炕上躺了小半个月就不顾我的阻拦执意要起身来伺候我娘。我知道他是心里愧疚,觉得我娘是被他刺激得才病得这么严重,可他不知道其实我娘心里也觉得对不起他,我娘觉得全是自己犟着要跟他置气才害得他小产。
就在常青小月子都没坐完就硬撑着身子来伺候我娘吃药的那一天,我娘看着常青惨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一把抓住他的手,老泪几乎是瞬间就爬满了脸颊。我娘哑着嗓子长叹了一声,终于妥协地叫陈贵准备好五千大洋送往京城了。
常青什么也没说,跪在床前对着我娘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把额头都磕得青了一大片,我心疼得不得了,偷偷瞧了眼我娘的脸色,赶紧把常青扶了起来,我这时才发现常青脸上也早已经满是泪痕。
京城那边得了钱,也就不再揪着常青的弟弟不放了,可是常青看过之后的来信,眉头的蹙结还是没能解开。我问他是不是钱还不够,不够家里还有,常青说够了,我又问他那还愁什么,他就摇摇头不说话了。
我娘的病一直没好透,一直断断续续地吃着药。有一天我们上炕准备睡觉的时候,常青忽然跟我说,他想找个庙替我娘拜一拜。
我那时已经快二十二周岁了,我的个头儿在我家附近算是长得高的,不过跟常青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身子也没常青壮实。我长得不错,可是在常青极具阳刚气的英俊前面老被衬得像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儿。常青知道我挺介意自己在他面前缺乏男子气概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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