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江南(2 / 3)
都是忧国忧民,只是杜甫诗风沉郁,是抒发感慨的,也有真情实感,弘历写的这些诗,俨然就要写成起居注,他倒的确是“诗言志”了,只不过姿态总是端着,仿佛生怕别人不相信不明白,所以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白。
褚绣春就觉得,还不如他早年写的诗,如今可是越写越回去了。
弘历也笑:“确实不是我写的,乃是宋代的潘献可,他的一首《宁川道中》,虽然不如‘江枫渔火对愁眠’那样有名,其实写得也蛮好。”
褚绣春点头:“回头倒是要找来读读。”
弘历的风雅便是体现在这方面,虽然他作诗是越来越差,那诗才简直如同给这皇位绑架了一般,然而背诗却是不差的,弘历在历代帝王之中,堪称是汉文化的集大成者,博识强记,脑子里装了许多诗词,而且他的文学鉴赏力也是很不一般的,很能够在适当的场景拿出合适的诗词,颇能烘托气氛,听弘历背诗,要比读他写的诗更加是一种享受。
尤其是弘历有一副好嗓子,如同清泉,从容文雅,极为润泽,即使成为皇帝这么多年,他的容貌气质有所改变,这声音却几乎未变,如同清晨的露水一般,滋润人的心,尤其是私下相处,弘历说起话来更加轻巧随意,如同那露珠凝结起来,一颗颗在瓷盘中弹动,表层是柔软弹性的胶质外囊,里面包裹的则是浓稠的糖浆甘露,是极其清甜的,况且又相当端庄,他这样的声音念起诗来,当然是非常好听的,两个人躺在被窝里时,低低的声音说话也极是动人。
这时弘历的兴致发扬了开来,坐起身侃侃而谈:“若说那些哀怨愁苦的诗,比如那班深闺怨女,又或者是失意的文士,作一作也就罢了,身为一国的君主,没有什么可以吁嗟伤感的理由,皇帝都愁眉苦脸,这国家还了得呢?所以陈叔宝的‘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才是亡国之音,道德教化的诗词再怎样枯燥乏味,也比这个强……”
褚绣春不由得便哑然失笑,原来弘历也晓得他的诗很是干枯晦涩。
弘历阐发了一番,忽然想到一件事,回过头来便问:“那一晚你们谁赢钱了?你赢了多少?”
褚绣春笑道:“黑三是最大庄家,我没有怎样赢,却也输得不多,小二到后来有点急了,差点与黑三打在一起,我连忙给劝开了,就说赌钱不是好事,容易伤感情,大家以后还是赌瓜子的好,黑三却说那样不够刺激。”
弘历咯咯地笑,总算是没有说赌盗不分家,最是治家的大忌。
弘历这一番在江南,倒也着实忙碌,又是查看政务,又是阅兵,又是优礼士人,中间当然也免不了登临揽胜,各处知名的景观都去看过了,在苏州游览了几处园林,比如拙政园、狮子林之类,在杭州则是寻梅孤山,泛舟西湖,计划表上的事情一个都不落的办完,这才启程回北京,五月初四回到京城,这一次出巡,往返一共将近四个月的时间。
弘历本以为这一回江南之行功德圆满,十分得意,也相当惬意,哪知仅仅一个月后,云贵总督硕色便发来了一封密报,说发现有传抄的稿件,胆大妄为,荒诞不经,硕色的密折里面夹带了那份抄件,弘历迅速看过一遍,登时便恼了,这是一份指责自己的文件,一共开列了“五不解十大过”,为张广泗喊冤,张广泗因为金川战局不利,给自己处斩了,还说自己这一次南巡纯属扰民,不过是为了自身的享乐而来,并不是为了江南的百姓。
这一篇文章可以说是气势磅礴,文笔十分犀利,尤其是它还对满清的政权合法性提出了质疑,这是弘历最为担心的,其它的话题可以论辩,可以反驳,但是这个话题则是要深埋雪藏的,不可以动不动就拿来驳斥一番,就好像对于一些至关要紧的问题,就应该假装它不存在,这不是“真理越辩越明”,而是明明许多人或许想不到这些,这一下反而把她们都提醒了。
见弘历如坐针毡,恼怒得很,褚绣春便在旁边筹划道:“且先不要急,让那边暗地里细细访查也就是了,若是张扬了,反而弄得满城风雨,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涉到孙嘉淦孙大人,孙大人是个好人,我从前在外面时,也听说过他的名字,若是闹大了,他可怎么是好?”
弘历将心气略压了压,点了点头,他也晓得这件事断不能大张旗鼓地追查,主要倒不是为了体贴孙嘉淦,而是这件事实在太敏感,不能明着追。
弘历冷笑一声:“这写稿的人果真奸猾,若只是真要诽谤于我,诽谤朝廷,也就罢了,大可以明着说,却偏偏要借孙嘉淦的名义,捏造他的奏稿,这就是躲在别人后面放冷枪,当真是卑劣小人。”
褚绣春也觉得,借着孙嘉淦的名字是有些过分了,要说什么就自己说,哪怕是不署名呢,也比这样要好一些,虽然江湖一向是与朝廷对着干的,却也有一些尊敬的人,比如说包龙图,比如说孙嘉淦,孙嘉淦在江湖中的口碑也相当不错,曾经有人说,如果天下的官员都是他这样,大家也不至于钻了林子,所以一看到居然是借他的名头,褚绣春也有些替他气恼,写文的人是得意了,孙嘉淦麻烦了。
尤其是造作这个的人也当真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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