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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灯花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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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酸菜菜肴,平民餐馆多是酸菜炖血肠,酸菜炖大骨,此时看到了这样的酸菜面,自然觉得新鲜,三三两两地来尝,只觉得她家的酸菜如同醇酒,口感相当丰富,于是便传开了二姐酸菜鱼面,如今在京城也是一块叫得出来的招牌了。

既然说起鱼面,弘历脑子一转,很快便说:“不如今儿晚上我们便提前吃寿面,就吃炸酱面好不好?前儿听人说起这个,有点馋了。”

褚绣春便笑:“炸酱面也是很好的。”

老北京的炸酱面啊,街头巷尾随处都是,褚绣春也吃过的,最深刻的印象是好大一碗,一个沉甸甸的粗瓷大碗端上来,下面是干爽的拉面,上面铺了酱料和菜码,北京毕竟是帝都,这里的人讲究得很,即使这样一份车夫挑工都常吃的食物,却也很是讲究的,必须要有配菜,哪怕是没有鲜韭菜嫩扁豆,起码也要加一点黄瓜丝才好,江南的葱油面却不太注重这一点,虽然那葱油熬得精细,却只将点缀的葱花当菜,味道其实也很不错,只是在北京人看来,或许是稍微简单了一些,这都不是荤素搭配,是连素菜都没有了。

于是这天傍晚,两个人的主食便各是一碗炸酱面,毕竟是皇家炸酱面,比起街巷中的小馆子,用料考究了许多,那酱乃是黄豆酱与香椿酱混合成,弘历喜欢香椿,只可惜每年能够吃到鲜香椿的时间有限,所以御膳房便仿效莼齑酱,造了香椿酱来配饭,这又得说到弘历那一回去江南密访,尝到了地道的鲈鱼莼菜,从此对这两样都极为钟情,鲈鱼倒也罢了,只是新鲜的莼菜极为难得。

另外与酱熬在一起的是鹿肉丁、虾仁和玉兰片,这便是三鲜酱,和外面的规制其实近似,只是将里脊换成了鹿肉,菜码则是焯熟的豌豆苗,翠绿欲滴。

明亮的玻璃戳灯之下,弘历与褚绣春对案而食,主要真的是吃面,偶尔夹一点小菜来配面,最后拿起银盏,喝了几口八仙汤,这一餐饭便正式完了,倘若喝的是面汤,那可真的就是相当仿真,宛如平常人家的晚饭一样了。

第二天九月二十五,乃是弘历生辰的正日子,外廷内廷都整闹热了一天,到了晚上,弘历去了长春宫,关了门与富察氏与永琮静静相守在一起,灯光下,永琮在炕上趴着,富察氏脸上含着融融的笑意,看着儿子那活泼的身姿,脉脉的灯火下,三人的身影都有些朦胧摇曳,恍然便是寻常的世间人情。

十月初冬,天气渐渐地冷了,时序逐渐转入深冬,到了腊月里,中旬永琮忽然寒战发热,脸上身上还起了小小的脓疱,富察氏在别的事情上极其镇定,只是此时永琮忽地如此,她便登时慌张起来,请了太医来一看,说是痘症,富察氏一听这个诊断,登时眼前一片发黑,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若不是旁边有人扶着,差一点便要摔倒。

痘症就是天花,乃是极其凶险的一种疾病,尤其是小儿发病,死亡率极高,永琮乃是她的性命一般,今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如今永琮却得了这个病,让她一时间简直六神无主,只顾将永琮抱在怀里,一刻也不肯放开。

弘历听说这事,也是极其担忧,好在他还能撑得住,劝着富察氏:“当年圣祖也曾经得过天花,后来还不是没事?开创了那样一番盛世,永琮是个有造化的,也定然不会有事。”

富察氏虽然勉强点头,然而心里不由得便想到了顺治,康熙虽然是熬过了天花,但顺治可是死在了这上面,更何况永琮还如此幼小,他这病又来得这般凶险,让自己怎能不惊恐?

于是富察氏衣不解带地照料永琮,中途只略略睡一小会儿,其余时间只要她醒着,两只眼睛就紧紧盯着那小小的孩童,仔细搜寻着一丝一毫的变化,只盼着能看到一点点好转的迹象,富察氏心头热血如同煎着的滚油,不住地祷告上天,若是心念能够输送给人力量,富察氏会将自己的全部精魂都输入永琮的那幼小的躯体,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得以活命。

然而到了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清晨,永琮从昨晚半夜惊厥昏迷了好一阵后,到这时终于绝气身亡,富察氏抱着永琮那小小的冰冷身体,哭得血都要从眼中涌出,口中断断续续地说:“我的儿……何苦戏弄我……这一场……你不如……将我也带了去吧!”

十七岁的和敬公主在一旁也呜咽着,劝着自己的母亲,“皇额娘保重身体”,富察氏将和敬搂了过来,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流淌不断的泪水让视线全不清晰,满心的话却说不出,和敬啊,你虽然聪明要强,只可惜是个女孩儿,你若是个男孩儿,哪怕略差一点儿,我如今也不会这样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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