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风雨欲来(2 / 3)
下的都是些琐碎的闲话。
“家中桃树发了新芽。”
“曲江老不中用,愈发昏聩。”
“前儿,弦居二楼琴室落了只雀,久驱不去,是以捉来逗弄。”
“隆丰楼推了新菜品,名曰‘回青’,做法是取燕窝与今年春上的新笋炖煮……与伯渊同去,等了两个时辰才吃着……”
信中曲默费了些笔墨去写那“回青”的做法,洋洋洒洒落了好几行,任谁看了都要觉得这是道千金难买的美味。谁料最后写味道时,却是:难吃,一股子泔水味。
曲鉴卿不禁莞尔。
后头又有诸如“思君甚,夜难寐”之类的黏糊话,问曲鉴卿在江南药庐都做些什么,可有好好养病, 最要紧是,可有想他?
齐穆进书房时,便看见曲鉴卿素手捻着几张纸,垂眸看着。他神情闲适,眉目舒展,唇边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大人。”
齐穆这一声将曲鉴卿喊了个回神,他敛去脸上不可多得的柔情,将信纸小心对折好,放回信封中,又重新执笔,开始写今日未练完的字。
“何事?”
“外头有三四个青年人求见,自称是今年江南一带参加春闱的举子,进京赶考前先来拜…拜谒一二。”
曲鉴卿倒是不像往日一般,金口一开,一句“不见”便将来人打发了。他只沉默着垂眸,挥腕运笔。
纸上“青云”二字墨迹未干,力透纸背。
曲鉴卿不发话,齐穆也不敢擅自离开,只安静在房中候着。
半晌,齐穆方听曲鉴卿清冽的嗓音说道:“告诉他们,陛下最厌朋党勾结,为避嫌我不便相见,若是有缘,将来朝堂自会见面。其余的……如有难处,可去本地的考务司求助。”
“是。”
后半晌淅淅沥沥地落起了春雨,从西面飘来两片乌云遮蔽了日头。光线不好,曲鉴卿字也练地意兴阑珊,是以罢了笔,在檐下听雨喝茶去了。
傍晚时分雨停了,天边晚霞斑斑,连成一片璨烂的飘带。
周斌便是这时抵达江南曲家宅院的。收到曲鉴卿的消息后,周斌星夜兼程,终于在第四日的晚间时分赶到了。
周斌其人原是在鸿胪寺任职的,因着曲鉴卿出使邺水借用了他的身份,后面便被曲鉴卿调到礼部去了。他为官数载,年逾五十,在官场上蹉跎半生才混到个鸿胪寺少卿的职位,眼瞧着黄土埋脖子的人了,在官运也翻不出个什么花来,一朝攀附上了曲鉴卿,这才在晚年得以升迁。
“下官礼部侍郎周斌拜见丞相大人。”周斌拱手作揖。
曲鉴卿低声应了,随手一指下人搬来的凳子,“不必多礼,坐罢。”
随后曲鉴卿便不发话了。
周斌上了年纪,也不像高冀荣那些人是一直跟在曲鉴卿身边做事的。他摸不清曲鉴卿的态度,只好默不作声地候着,屁股都只敢在凳子上坐一半。
战战兢兢了半晌,周斌头上已出了一层冷汗,手将要悄悄伸进怀里摸帕子,便听见曲鉴卿说道:“我离京这几日,朝堂上可有异动?”
“啊……回禀大人,不曾!”
曲鉴卿轻轻眯了眯眼,将茶盏送到嘴边小啜一口。
“政务呢?都是谁在打理?”
“有一些是七殿下。另外一些……陛下暗地里拔擢了田攸,这些天的折子,似乎总是先送到镇抚司衙门……”
周斌说出田攸来,曲鉴卿便心下了然——身为宰执数年,那年迈的皇帝早已被他惯成了只会贪图享乐的酒囊饭袋,整日想着维稳制衡,却不顾民生社稷,只要朝堂上风平浪静,那便是“无事退朝”。
这样一个皇帝,你要他夙兴夜寐去整顿朝纲、批阅奏折,是万万不能的。
——既然朝堂上没有异动,那便造出些异动来。正巧他的身子也调理得差不多了, 缺一个回京的由头。如若循规蹈矩,以“巡守江南完毕,自请归京”为由归京,显然不是曲鉴卿的作风。
“你明日便启程归京,回去之后,召集礼部上下,合拟奏折承书陛下——储君是江山社稷之根本,前太子失德被废黜已逾半载,望陛下早立太子。另外,诸位皇子都已成年,不宜留守京都,应尽快到分封地就藩,免得因储君之争再起祸端。”
周斌听完,更是汗如雨下,心跳如惊雷一般。他抬袖擦着面颊,嘴唇哆嗦着,应道:“陛下春秋正盛,劝陛下立嗣恐怕会惹得龙颜大怒,此乃是杀头的罪过……下官不敢妄议!”
曲鉴卿侧首看向周斌,双目静水无波,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冷冽刺骨。
“在其位,谋其政。储位空悬乃是取祸之道,更不合乎祖宗礼法,你身居礼部侍郎,执掌礼仪祭享,便该上书点明。若是贪生怕死不肯谏言,大可递折子乞骸骨,陛下定会准你告老还乡。”
言下之意,若是这道折子周斌不肯上,那他这乌纱帽也戴到头了。至于告老还乡么……史上因“归乡途中患病,不幸殒命”的官员不胜枚举,届时他官身已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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