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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局
日子过得像是追飞盘的小狗,很快到与威尔森博士约定好的时间。
我和哥哥一起来到机场,目送父亲登上私人飞机。
然后我忍不住又落泪了。
说起来我23年人生中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倒是最近几个月动不动就哭。
考虑到父亲坐轮椅登机不方便,将常见的舷梯换成了方便的廊桥通道,卫姨推着父亲稳稳当当走上,我和哥哥在底下,他们在顶端。
我一哭,父亲露出一副心疼又无奈的神情,对泪眼朦胧的我挥了挥手:别哭了,愿愿,爸爸手术只要恢复得好,没几个月就回来了。
大病剥夺人的精神体力,父亲的满头黑发肉眼可见掺杂了几丝银白。
我鼻尖更酸了,越是告别,眼泪越是簌簌落下。
直到乘务员通知父亲飞机即将起飞舱门要关闭,我才结束不舍的相望。
哥哥半弯腰将我揽进怀里,安抚地上下抚摸背脊,我把下巴支在他肩膀上,正好看见立在不远处的杨善终也在盯着我。
他对我微微一笑。
这人不管身处什么场合,好像都是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除了那天在须弥的剑拔弩张。
我思维一打岔,伤感的情绪顿时减轻不少,缓缓停止哭泣。
也许是杨善终的笑容太惹人厌,我没有第一时间从怀抱里出来,而是将脸往下,借助哥哥的胸膛挡住了那张充满精英气息的脸。
祁总,虽然您父亲的病情让人很担忧,但是浮光岛项目眼下发生的事情也需要您尽快做出定夺。杨善终不顾我们温存,向前几步,公事公办开口。
自从权力交接以后,公司上下为了保持对父亲的尊重,依然叫哥哥小祁总。
只有这个人惯会见风使舵,迫不及待在哥哥面前将小字去掉称哥哥做祁总,溜须拍马的功夫让我惊叹,枉费父亲当初对他这么信任,大力栽培他。
哥哥顺势松开我,疲倦一捏眉心,几个月来的连轴转让他眼下多出两块淡淡的青色,白皙肌肤一映更加明显,落在我眼里,像是心脏处也被一拳打青。
无能为力的疼痛。
父亲到底不如年轻时杀伐果断,秦家跟我们往来数十年,秦照又是愿愿的发小,如果是父亲,他未必愿意因为施工材料的问题把秦家踢出局。显露疲态不过一瞬,如同被烈日蒸发的水汽,片刻无影无踪。哥哥抬起头来,恢复神采奕奕的样子,接过杨善终手上的文件一边翻阅一边回复道。
秦家?施工材料问题?踢出局?
耳朵自动接收到跟我有关的人和事情,我呆在一旁默不出声,存着心神仔细留意杨善终和哥哥之间的对话内容。
不止一处两处,我前几天查阅过公司和秦风建设的合作往来,之前的工程他们也偷工减料了不少,只是顾及祁家的名声没敢用太次的材料,这才没有闹出过什么工程事故。秦风建设,是秦家的公司。杨善终顿了顿,见哥哥做出沉思的状态,没有立刻回答,便继续说道,不说别的,光从规模来讲,之前的项目和浮光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这次关系到公司的未来发展道路,上百亿的投资,万一出事,所带来的影响将是毁灭性的。
我呼吸一窒,突然有些庆幸还好父亲不知道。
不然一定会对他的病情造成影响。
如果要把秦家踢出局,那他们撤资留下的亏空需要多久才能填补?哥哥的权衡不过片刻,很快做出决定,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开口对杨善终发问。
是这样的,祁总,我私下联络过凝赫,他们愿意和我们各出一半填补亏空,我让财务部进行过计算,按照公司目前账面上的资金数量,我们投入一般进去应该不算太吃力。杨善终似乎早就预见了结果,待哥哥话音刚落,心有成竹给出了解决方案。
高跟鞋下意识在地砖上碾了碾,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倒映出一张矛盾交织的脸。
我知道自己没有开口的权力,我空有股份,没有决策权,再者就算秦照是我发小,也不可能拼上父亲的心血去赌一赌这万分之一。
哥哥对我的不出声很满意,眉目和缓下来,略略勾起唇角,一锤定音:那就这样决定,通知他们尽快安排会议,早点把悬在头上的问题解决,在会议开展前你保守好秘密,我不想让还在病中的父亲操心。
父亲一直对我说,公司会在哥哥手上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我从前听着只是听着,没有亲身体验,无法想象。
到今日我才知道,父亲说的很对。
因为短短几个月,哥哥已经有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冷酷和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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