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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日月当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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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槐一语失控,短短地吸一口气,闭上眼,屏在肺里,一点一点、颤抖着吐出,扣住铁杆的指节用力到快顶破皮肤,还是睁开眼,面对他,从紧咬的齿间撕出几个字。

“不要,再给我,惹麻烦。”

霍临仍旧呆若木鸡,瞠目结舌,见他面目似鬼罗刹,心头一缩,后脊窜上寒意,才领会到他刚才是说了什么。

“我……臣……不明白。”

他刚说完便赶忙打住,眼还难以置信地瞪着,追上一句:

“你那时小,我、臣……臣以为陛下,只是觉得有趣。”

年少的帝王还是切齿,攫住他的双眼。

“千万人哄着我,我偏要去到处都是灰的柴房找你。我是觉得有趣。”

霍临说不出话,也还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怎么会?

“从小我娘便告诉我渝妃是妖魔鬼怪,是妖颜惑主的狐狸精,死得好。死了先皇才能清醒过来,看清究竟是谁对他痴心一片。她恨渝妃,渝妃死了,她恨你。先皇那时老了,不行了,她还是给他搞了一个龙种。”

霍槐对他笑,见他如被雷劈,嘴刀不停。

“你从宫里逃出来,非要进将军府,武崇延禀告皇上,我娘也知道了。她向先皇吹枕边风,叫先皇给武崇延下旨,带我一年。圣旨上说我太受宠,不能娇惯,送去武将军那儿学学英雄气概。我走前,我娘给我一个药瓶,叫我找机会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你碗里。

“你以为我小,不知道那是毒?我从小看她折磨宫女,往她们指甲缝里插针,把她们头按进池塘里,溺死。你见过骨梳么,梳齿削得跟针一样尖。她笑着喊她们来,给她们梳头,刮下一头皮的血,我就在旁边看着。我娘教我,这叫管束。不听话的奴才,就要这样教。而我,这个假龙种,只要不想死,就得拼命讨皇上欢心,听她的话,不然就是个废物。不用别人,她亲手送我上路。”

霍槐松了扣紧的五指,眼神虚无。

“我进将军府就找你,跟在你后面,喊你哥哥。讨你欢心,你不领情,我装弱,撒娇,你吃这一套。你真的很有趣,我赏你东西你不要,我在你面前摔一跤,你就能冲过来把我抱进怀里,满头大汗地找宋伯给我看有没有哪里磕破。”

“我那是——”

“一年!”

霍槐一震栏杆,不让他说。

“整整一年。我都没能把那毒下给你。我回去,我娘就开始发疯。还好先皇赶在我被她折磨死之前驾崩了。临终那天我从早上就开始哭,先皇安慰我,抹我眼泪,说我哭得他心肝都碎了。他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我太高兴了。然后,我看到了你。”

他手背绷紧,额头垂上牢柱,颇为自嘲。

“我当时整个人都吓傻了。我那年都在想着怎么逃脱我娘的魔掌,没想过你。先皇驾崩,传位我,我太小,我娘成为太后,必定垂帘听政。她掌权,一定会杀了你。

“还好,第二年你就要参军。我就算是个傀儡,好歹还拿着玉玺,皇家人的事都要经过我手。我立刻就批了,我娘没拦我。她乐不可支,认定你会死在那里。

“我等了六年,忍了六年,把你从护军提到校尉,再提到将军,大将军,她动不了你。去年,太后驾崩,我干的。举国服丧,我在寝宫独饮到天明。你没看见,那天晚上好大一轮满月。我从没看见过那么大的满月,皎皎清辉,如冰如镜。嫦娥玉兔广寒宫,我第一次信上面真的有。”

只剩沉默。

霍临仰起头,靠在牢房坚冷的石壁上,闭眼,长出一口气,过后又屈起双腿,肘尖搭在膝头,垂下头,双手覆在额角。

“我报答不了你。”

“我没要你报答我!”

霍槐大吼,泪花闪烁。

“我只要你好好的,为什么你连这个都办不到!”

霍临想说话,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喉中也哽咽了。

为什么事情就不能简单点?为什么总会有他不知道的事从角落跳出来,指责他愚蠢?

国仇家恨。真的是国仇、家恨,一样不少,一样不缺。

“你要我怎么做?”

他问。不知道要怎么做,还能怎么做,才能让谁都满意,谁都得到报偿,谁都不用再沉醉苦痛。

少年帝王双目含泪,瞪向他,字字铿锵。

“我要你和那大食公主成亲,说你抗旨是一时头昏,唯恐自己不能胜任西进突厥之大任。通敌叛国是一派胡言,你刚生擒赤帐汗国的汗王,就在关隘遇袭,以为是他在从中作梗。擒贼擒王,你舍军追击,不慎遭遇暗算,落入敌手,知道了那些地道。之后,你趁机杀死守卫,在地道内躲避敌兵,发现他们藏马的地方,抢了一匹出来,没想到那是那汗王的坐骑。你杀回营,将发现的情况全数托出。之后三军混战,严正威指挥失误,导致我军大败,你不甘心,追击图瓦什,和他舍身肉搏,却被宵小之辈传了谣言。你自始至终,从未有过一刻背叛大汉,更从未与那汗王有任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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