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威廉3(1 / 2)
“这些事,罗茜知道吗?”维多利亚用问句打破沉默。
“她知道。”威廉说。“每次我向她提起这些事,她都微笑着告诉我: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与你无关。正是她的大度让我更加无地自容——我连道歉无法被接受。”他哀叹着说。
可怜的罗茜,她总是那样贴心。
这个想法的出现让在维多利亚再次陷入了沉思。罗茜的行为不是很令人反感吗?维多利亚难以理解自己的想法。冒充者如果换成他人,她会认为这是充满恶意的侵犯;而当“犯人”是罗茜时,她感受不到愤怒,有的只是满怀的怜悯。她甚至想立即冲下楼,要给罗莎林一个紧8得令她难以呼吸的拥抱。
那么又该怎样评价利亚姆?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关于是非对错,通常维多利亚有很笃定的看法——非善即恶——如果海国的法官都是她这样的人,所有审判时间将会缩短三分之二。假设此刻维多利亚正在参与一场庭审,作为陪审团的一员的她会投出“有罪”的票;而当她看见被告人的脸,看见那是威廉·韦德,她会站起来高喊“无罪!”。并非出于她对威廉的感情,单单是因为威廉是她所熟知的人里面,最有礼貌、最有风度 、最学识渊博、最正直和善良的人——她认为仅这些就具有足够的说服力了。
这样的思考教维多利亚感到恐慌:她发现自己那坚如磐石的正义立场变得轻飘飘地,毫无分量,并且像悬在房屋尖顶上的一块木片一样摇摇欲坠。她在心中不断地为威廉找理由开脱,狡猾得像一位为了打赢官司而不择手段地诡辩的律师。她无法保持客观,于是更加确信伯爵夫人将小沃尔特视为弱点的原因是出于浓烈的爱意——因为偏爱教人失去判断力,失去原则,最严重时甚至失去自我;这样的偏爱是道德之躯上的软肋,人性的弱点。
维多利亚与威廉相顾无言,她的脑海中思绪万千,盘根错节。利亚姆是那样自尊心强、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过去二十几年顺遂的人生,让没有受到生活的锤炼的他更加难以承受这样的重击。而让他说出这些话,就像是从他喉咙里扯出一条条荆棘,每一个字都划得他鲜血淋漓。这时维多利亚痛苦地意识到:原来利亚姆对自己在医学上的成就缄口不提,原来他的房间里看不见任何奖章或是荣誉证书的原因,不完全是出于他谦逊的品格——因为在利亚姆眼里,学位证书和海国医学会赋予他的“神经外科学先锋”的称号,更像是耻辱碑;而他每参与一次突破性的外科实验,却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时,都要再被科学冷嘲热讽一次。将利亚姆击溃的不止是对罗茜的歉疚,更是他对自己无以复加的失望。
维多利亚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没有崇高的理想。”她温柔地对威廉说,将这一句作为之后那些安慰的话的开场白。先前的思绪因为过于混乱而被她先冷落到了一边。
“什么?”
“我想你还记得,孪流城省属皇家警校的前身是皇家军校。”维多利亚说。“在海国还没有正式建立现代的警察体系之前,警察的执法任务都由皇家宪兵担任,所以早期的‘警察’和士兵一样,都在军校里接受训练。是在南米帝国侵略战结束后——在高级军官的‘摇篮’搬去了离海神更近的圣泉城之后,军校才变成了现今的警校。”
维多利亚望向书架上韦德先生的画像,“我们的父亲都是孪流城皇家军校最后那几届学生。”她轻声说,更像是人们回忆往昔时的喃喃自语。然后她又把目光转回威廉身上, “我之所以重复这些你已经了解的事,是因为我想告诉你:我的初衷既不崇高也不伟大。我只是简单地想离我神秘的、不常陪伴我左右的父亲更近一点;我想追随他的脚步,步他的后尘,去看他看过的海外的世界,去经历他的在异乡的经历——但你知道这是法律不允许的。于是我退而求其次,想着也许去上培育过他的学校也算是无限接近我的目标了。”
威廉轻笑了一声,不带丝毫嘲弄,只是因为心脏发热而忍不住笑出了声——像是一种“症状”,当他对一个人的喜爱达到一定程度而引发的幸福感满溢时会出现的“症状”。
“理想没有贵贱,理想形成的动机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品行。”维多利亚又补充道。
威廉抿了抿那抹微笑,鼻腔里长而轻地呼出一口气,他感到一种被赦免了的轻松。
“我很羡慕你,维琪。”威廉说,上身微微向维多利亚倾去。“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付诸实际,尽全力活在你的理想里。而我——”他停顿了一阵,“作为一个男人——并且到了这个年纪,仍不知道自己生命的目的和意义何在。”
“在知道我短暂的医者生涯是如何终结了的之后,你大概也想知道我是怎样开始跟尸体打交道的,对吗?”威廉说。
维多利亚用温柔的目光回应他,没有否认。
“我们第一次在警署相遇的时候,我在你眼里读到了这份疑问。”威廉解释道。“我想向你问好,想与你搭话,但是……”他声音弱了下去,没有说完这句话。“虽然不太合适宜,但我想我该感谢罗茜的‘操纵’——或者说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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