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过了半个来小时,天都黑了。肖磊这才拎着一大堆东西回来。苞米,鸡蛋,豆腐,小半瓶豆油,还有一条大鲫鱼。黎英睿惊奇地看他:“你抢劫去了?”“刚才搁大伟家,瞅你没吃两口。”肖磊收拾着袋子里的东西,“这鲫鱼今天人现钓的,给你孬点鲫鱼汤。”“附近有河?”“从这儿骑摩托二十分钟,大岔子河。”家里的菜刀已经锈了,肖磊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瑞士刀。黎英睿看着那小拇指大的刀片儿,笑着问道:“后半夜能吃上不?”“不搁刀刮鳞。”肖磊从兜里掏出来个长芽的破土豆,斜着削了一半儿,顺着鱼尾往下推。鳞片成片成片地掉,没两下就光溜了。再用小刀在鱼的头尾各划一道,一边拍鱼身一边薅腥线。“这什么原理?”“没啥原理。土豆,萝卜,硬实点的都能整。”烧火和鱼腥的味道混合,让黎英睿有点犯恶心。但他就是不想走,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肖磊干活轻快敏捷,带着股赏心悦目的利索。憨帅可爱的小伙子。从原始和自然里跑出来的小伙子。晒黑的麦色皮肤,壮实的腱子肉,野性的单眼皮。健康、活力、青春、男人味儿。不带半点的矫揉造作或故弄玄虚,只有蓬勃的生命力。“我倒是喜欢鲫鱼。”黎英睿情不自禁地搭话,“不过家里人口重,都让保姆红烧,鲜少能喝到鲫鱼汤。”肖磊舀了一勺水洗鱼:“鲫鱼汤不是东北菜,一般人家不做。要不你口淡,我也寻思红烧来着。”有肉感的嘴唇一张一合,暖融融地在黎英睿心尖上吮着。讨好他的人很多,但从来没有一个能像肖磊这般让他安心——他知道他不为回报。肖磊把鱼收拾干净,拿起窗台的空烟盒撕了一块。打火机燃了扔进灶台,起锅热油。鲫鱼一进锅,响起一阵放鞭炮似的喜庆动静。等鱼皮煎到两面金黄,下入姜块和北豆腐,再加入没过鱼的滚水。“孬个十来分钟就成了。”肖磊抬头问他,“吃不吃粘苞米?”“七月就有糯玉米?”“这种叫六月鲜,早春种。夏天收完还能再播一茬。”肖磊三两下把玉米皮掰掉,“呼着吃烤着吃?”“蒸吧。”肖磊拿了两个大竹筷子架在铁锅里,摆了两根玉米上去。下边儿炖鲫鱼,上边儿蒸苞米,一锅两用,标准的乡下吃法。
黎英睿口淡,肖磊只放了点酒和盐。特意把鱼处理得很干净,又洗了好几遍,一点腥味儿都没。俩人盘腿坐在炕上,喝着热乎乎的鲫鱼汤。吃高兴了,黎英睿又倒了两杯梨酒:“陪我喝一杯。”刚才在王大伟家,因为肖磊要开车,一口都没动。他接过黎英睿递过来的纸杯,闻了闻,仰头喝了一大口。咂了两下嘴:“甜滋儿的,像饮料。”“悠着点,自酿酒的度数一般有20。”黎英睿也跟着抿了一口,“你喜欢喝什么酒?”“不知道。”肖磊实话道,“就喝过啤的。”“什么啤酒?”“淡爽儿。”“那才是饮料。”黎英睿笑笑,“雪花的淡爽啤酒是专门为酒量不好的人设计的,酒精含量只有25。”“黎总知道得多。”肖磊也笑了笑,“我嘴壮,尝不出什么好赖。”“别叫黎总了。叫睿哥吧。左右明天以后”“那是明天以后。”肖磊垂眸看着纸杯里的酒,打断了黎英睿的话,“今儿是今儿。先下,你还是老板,我还是保镖。”纸杯里的梨子酒,呈潋滟的琥珀色。肖磊最喜欢琥珀色,因为那是黎英睿瞳孔的颜色。是麦芽糖的琥珀色,也是灭蚁灵的琥珀色。黎英睿握着纸杯的手顿住了,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小肖。你讨厌我吗?”肖磊摇摇头,要和他碰杯:“这仨月,我工作没做好,给你添了不少堵。黎总,我敬你一杯。”“我说过,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黎英睿收回手,不肯和他碰杯,“我不是撵你走,只是觉得你该选择更广阔的天地。”肖磊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选什么天地,是我自己操心的事,不是黎总操心的事。”他的眼尾很红,分不清是醉酒、愤怒、委屈、还是伤心。明明将他赶走,却又要冠冕堂皇地解释。只准他讨厌自己,又不愿自己记恨于他。黎英睿这人,实在是太讨厌了。可更讨厌的是自己这心。这爱上黎英睿的心。黎英睿缓缓垂下了头。半湿的额发帘子似的耷拉着,挡着他一半表情。“鸣鸣也这么说过。”他晃着杯子里的酒,口气怅然,“说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是他自己的事,跟谁在一起也是他自己的事。不关我事。”“这的确是他自己的事。”肖磊道。“你也觉得我手伸太长了?”黎英睿辩解道,“可孩子就像树苗,家长有责任把多余的树杈剪掉。”“你觉的同性恋恶心,所以这是多余的树杈。”肖磊认真又郑重地否决道,“但我不觉得。”黎英睿没说话,喝了口酒。拄着脸颊思考了一会儿,抬起眼笃定道:“小肖,你不老实。你根本不喜欢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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